第45章
可惜所謂的“團圓”,于陳家祖孫和于喬而言,只在電波里。 于香在電話里知道了于喬遭遇的險境。陳奶奶接的電話,她知道的情況與當事人于喬和當事人陳一天相比,就顯得簡約而平淡。 陳一天在電話里知道了陳母不在國內。年前就出了國,出去做什么、和誰出去的,皆沒有明確交待。陳一天接的電話,本來醞釀好的借錢的事,聽到電波里陌生的語境,也就此打住了。 陳父給家里打過多個電話,關心于喬的治療進展,也關心他的母親和兒子…… 但最后一次通電話,陳父給了陳一天明確答復:于喬手術的錢,不能由他出。此其一。 其二,他也沒有那么多現錢,他的生意要鋪貨,押進去的錢一次比一次多,回籠資金卻是個緩慢的過程。 所以,他可以保證陳家祖孫的日常開銷,順帶把于喬日常醫藥費也管了,但是,手術這一項,他不想管,也沒有能力管。 陳父在電話里說,就算于喬要做手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也應該由于香和于喬的爸爸來做決定,錢的問題,應該由于喬的父母想辦法。 入情入理,說得陳一天沒脾氣。 空寂的水房里,只有陳一天自己。 他春節前沒有理發,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也沒有好好睡覺,人似乎瘦了些,頭發長得瘋。 他把碗筷胡拉進水槽里,打開水龍頭,看冷水沖進碗里,打個旋兒,又溢出來。 油星子和醬油被冷水沖散了,溢在水面…… 他站在那里,許久未動,頭發長了,遮住了眉毛,任思緒發散。 頭頂的燈只照到他的鼻梁…… 怎樣的境遇,能讓一個20歲的少年惆悵至此。 第29章 搖搖擺擺搖向前-29 陳一天洗好碗筷,回到病房時, 發現屋子里有兩個人。 于喬坐在床上, 床尾攤著一件男士羽絨服, 來訪客人是于喬的同學。 陳一天見過。去學校接于喬時見過, 上次薛老師帶同學們捐款那次也有他。 過了一個年,包括像是長高了, 臉上的嬰兒肥略有收斂, 眼睛還是圓圓的, 亮亮的,帶著殷實家境和良好家教的痕跡。 兩個孩子聊得正起勁兒,于喬悶著鼻子說話, 但談興很濃,她太久沒有和醫生、護士和陳家祖孫以外的人說話了。 陳一天已經調整好情緒,水房的愁苦已經在他臉上蕩然無存。 包括同學很有禮貌, 打了招呼。對于喬這個高高酷酷的哥, 包括始終有點崇拜而不敢接近。 打完招呼,聊了幾句拜年的吉祥話, 包括要告辭。 于喬顯然沒聊夠, 倒不是多留戀這個關系要好的同學, 她留戀的, 是醫院以外的世界, 和不生病的生活。 陳一天看出來倆人還沒聊夠,就站起來,穿起自己的外套, 邊穿邊說:“我送你同學,順便,吃個燒烤?!?/br> 于喬喜歡吃rou,她回東北以后,尤其喜歡東北的路邊燒烤,說rou塊大,一串頂江蘇三串。 看包括和陳一天都在穿衣服,于喬就有點坐一住。 “看什么看?餃子有40個吧?我就只吃了8個,剩下的全讓你吃了。拆骨rou我一口沒動,碗里的蒜醬都被你蘸干凈了!我根本就沒吃飽!” 他說的全是事實,最后一句,證據尤其悲憤,義正嚴辭。 于喬試探地問:“那我也去送吧?” 包括眼睛一亮,也看向陳一天。 陳一天有意把沉默拉長三秒,說:“你先別穿衣服,我去請示一下護士?!?/br> 不知道陳一天咋跟護士請示的,護士同意了。 于喬、包括、陳一天,三個人一起出了醫院。送包括回家之前,三人要吃頓燒烤。 大年初二,哪有燒烤賣的?! 他們忽略了這個問題。 只好踩著嘎嘣脆的冰雪路面往包括家的方向走,邊走邊找。 陳一天和包括一左一右架著于喬,于喬幾乎不需要邁步,人被牢牢地架著,往前移動。 一路上,于喬嘴也沒閑著,跟包括聊著他們學校里的事,誰誰誰的期末考試成績,幾班的誰和教導主任吵起來了,哪個班換了班主任…… 走到一個坡路,路燈忽然亮了。 馬路上沒車沒人,生生被路燈映出淡淡的金黃色。 于喬眼尖,她屁股一沉,示意陳一天停下來。 三個人駐足,往坡下面看。 坡路是盤旋的,盤旋的坡路底下,有幾戶人家,原來應該是平房,后來改建,起了三層小樓。 一看就不是市政統一規劃,應該是拆遷沒有波及到,遺留下來的住戶。 有一戶一樓是橫向劃動的玻璃門,屋子里亮著燈,像是有人影。 玻璃門上,貼著幾排字:四川麻辣湯、桂林米粉、錦州燒烤、揚州炒飯、炒面。 字是豎排的,橫著讀去,是“四桂錦揚炒”。 三個人都以為燒烤吃不成了,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見燒烤。 包括扶著于喬,陳一天走過去問。 一個cao著異地口音的女人走出來。 她穿得很多,又套了一件圍裙,圍裙包住了她身體的大部分,像是兒童的罩衣,長袖的。 所以,這身衣服讓她的形象沒有辨識度,路燈下也看不清臉,只聽到拗口的奇怪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