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一天把奶奶送回家,把沾血的衣服換下來, 洗了個澡, 又返回醫院, 已經晚上8點多, 春晚已經開始了。 當年的春晚,雖不至于萬人空巷, 可仍是百姓心目中的年夜大餐。 邊包餃子邊開著電視, 邊吃年夜飯邊看趙本山的小品, 已成千家萬戶的習慣,十億人看春晚的場面蔚為壯觀。 于喬還在睡,同樣的姿勢, 同樣的呼吸節奏。 陳一天去找護士,護士說只下午醒一次,喝了不少水, 吃了點東西。 他又下樓找大個子醫生, 把于喬的所有病歷和檢查單給他,拜托他給看看。然后問醫生, 于喬連續睡了快20個小時, 會不會有問題。 醫生再一次給陳一天寬了心。說失血過多, 昏睡是正?,F象, 沉睡也是她的身體在自我恢復。 陳一天問, 要不要叫醒給她吃點東西,醫生一擺手:沒必要。 于是,陳一天返回病房, 關了燈,和衣躺下。 四人間,空蕩蕩。 于喬的呼吸聲幾不可聞,相反,窗外的鞭炮聲卻一陣緊似一陣。 ※※※※※※※ 大年初一,太陽升起,于喬醒來。 她長舒一口氣,睡得太久,身體像是黏在床上一樣,只好先轉動眼球,環顧四周。 緊接著,她對上陳一天的目光。 陳一天翻身下床——他前一晚只脫了外套,和衣睡了一夜,但是精神很好。 在他看來,于喬精神也很好。 起碼,比前兩天好。真如醫生所說,深度睡眠讓她的身體恢復了一些,雖然虛弱,可眼睛有了生氣。 “幾點了?” 陳一天站在她床前,俯下身子,看了看她,又扭頭看了看窗外,天上有光,地上有雪,很多人守了夜,街上鮮見有人活動。 “七八點吧!” 于喬仰面躺著,陳一天的下巴暴露在她視線里,因為又高又瘦,陳一天的喉結特別明顯,胡茬也特別明顯,連著腮,漫延到耳根。 迎著陽光,只看這個角度,不像是20歲的少年,頗有滄桑感。時光的海市蜃樓讓于喬提前看到了陳一天40歲的樣子。 陳一天從陽光中轉過頭來:“醒醒吧,年已經過了!現在不是1998年,是1999年了!” 于喬眨眨眼,沒明白陳一天的意思。 陳一天外表疲憊,但神色很放松,他繞著病房走了一小圈,伸了個懶腰,又對于喬說:“還懵著呢?你睡了多長時間,你自己知道嗎?你睡了一天兩夜啦!” 于喬默默看著他,他轉了個身,于喬視線內是他的一側手臂和后背。淺灰色毛衣,純色的,不帶一點裝飾,但是用料感人,肯定是純羊毛的,手肘處由于摩擦有點起球。 等陳一天再走到于喬身邊時,趁他雙手支撐床側,她伸出手,幫他把顯明的兩個毛球摘下來,隨手一丟。 倆人對視,都笑了。 沒想到于喬這么早醒,陳一天去醫院食堂找早飯。 等陳一天拎著饅頭、雞蛋、小米粥回來,于喬還是同樣的姿勢躺著。 她是真覺得乏,兩天來盡是消耗,血槽已經快空。 又只喝了水,幾乎沒吃東西。 陳一天擺碗筷,把塑料袋里的小米粥輕輕地倒進飯盒里。 于喬聞到食物的香味,才翻了個身,看到自己腳上的紅襪子。 又順著往上看,依次是:紅襯褲、紅腰帶、紅襯衣。 紅腰帶是線織的,上面還有黃色的字,繡的啥看不清。 “誰給我穿的?” 陳一天在布置早餐,頭也沒回,說:“還能有誰?我唄!” 于喬又看了遍:紅襪子、紅襯褲、紅腰帶、紅襯衣。穿得不太利落,褲子有點擰。 “你睡得太沉了,我那么搬騰,你都沒醒!” 這一身紅是陳奶奶準備的,她囑咐陳一天,一樣是過年,別人都穿,也給于喬穿上。 “另外,你不能再胖了,這套襯衣,奶奶特地買大了一號,給你穿都費勁,給我累了一身汗?!?/br> 于喬又笑了。 于喬鼻子還是腫的,可是不像前天晚上那么觸目驚心,她已經適應了沒有鼻子,不能用鼻子呼吸的身體構造。 這兩天她都是張著嘴睡的。 所以封印一啟,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餓,而是渴。 嘴唇干得快成咸魚了,所以她不客氣地喝光了兩份小米粥,先解了渴…… ※※※※※※※ 按照醫院的正常程序,塞在鼻子里的止血紗布7日內要拆除,或者換新的。 但是于喬情況特殊,春節長假,醫院也沒有專家坐診,日常檢查、開藥都是大個子醫生,他待人細心,待事粗放,跟于喬和陳一天說:“多挺幾天再拆,因為我擔心……” 再無需多言。于是,于喬頂著一張整容臉,完完整整過了一個年。 春節一過,城市再次煥發生機。 走樣訪友、花壓歲錢、朋友聚會、k歌麻將……各種休閑娛樂活動,把城市骨子里的沉郁掩蓋得嚴嚴實實。 大年初二,于喬狀態大好,最近的兩頓飯,陳奶奶已經酌情加量送來,可陳一天還是沒吃飽。 二人就著床頭桌子吃完晚飯,于喬摸著肚皮,躺回床上。 陳一天乖乖地去刷筷子、收拾殘局。 真應了一句俗語:春節是闔家團圓的傳統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