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團體比武斷劍惜敗(下)
“現在對決開始!”勞勃接道,毫不猶豫地沖向對手。 來不及多想,阿波羅妮婭緊隨其后,用雙劍為其掩護。 不過國王可不是個適合并肩作戰的家伙,他那鐵錘掄來錘去,無論是敵是友都得退避叁舍。 十幾個回合下來,局勢演化成勞勃對戰索羅斯、羅索·布倫和貝里·唐德利恩。 而阿波羅妮婭被剩下四人包圍。 最開始沒人把這個神秘騎士太當回事。 第一個沖上來的是雷蒙·戴瑞,對方氣勢洶洶,她沒有硬接而是果斷閃避,雙劍夾住他的功勢于再起之際,乘他試圖拔劍重心不穩時一腳將其踹倒劈暈。 整個過程不到一個深呼吸。 剩下叁人的眼中,同時升起警惕,他們移步包圍過來。 阿波羅妮婭緊跟著敵人的包圍移動,將右劍水平鋪開作抵御之勢。 叁人互相傳遞著眼神,同時沖上來。阿波羅妮婭單膝跪地,翻轉左劍借整條胳膊的力道格擋兩柄長劍,右劍劍尖下垂側擋;擋下一次整齊的進攻后,她迅速起身,退出包圍圈并反守為功,雙劍成絞殺之時撕裂右身位的艾倫·桑塔加的防御,擊飛他的長槍,劃破他的右手掌心,以極快的速度使這位紅堡的教頭失去作戰能力。 剩下兩人自知不是對手,面露懼色。但又見她不下死手,于是鼓起勇氣發起進攻。 事實上阿波羅妮婭沒有想象中那么輕松,這身盔甲壓得她肩膀酸痛,移步也變慢。隨著日上中天,烈日當空,氣溫升高,她感覺鐵甲里的自己就像一塊蒸rou,額頭上的汗珠流到眼睛里,咸津津的,可她還不能摘頭盔擦汗。 連續地以一對多極大地消費著她的體力。 強撐著斬掉剩下兩個對手后,阿波羅妮婭的大腿和胳膊都負上見血的割傷,她拎著沉重的雙劍緩慢地移動一陣兒,背靠在比武場的柵欄上觀戰。 她有些艱難地喘息著,平復劇烈而紊亂的呼吸,傷處的裂口火辣辣得痛。 聽到身后的觀眾聲音嘰嘰喳喳,熱情興奮、七嘴八舌地詢問她的身份,阿波羅妮婭才知道自己已然在比武場上大放異彩,儼然成為最受關注的選手的之一。 一位神秘騎士,不靠盟友就成為場上站立著的最后幾人;而剛才的一場雙戰中,從人數上看,她對付的比國王還要多一個,卻比他更早解決完事。 阿波羅妮婭應對不了這備受關注的場面,稍作喘息,忍著傷痛返回戰場中央去。 此時勞勃的對手只剩下索羅斯,見她過來,國王一邊揮錘一邊大喊,“你別出手,我一個人就能對付他了!” 最后,索羅斯燃盡的火劍卡在國王的鐵盾中,勞勃抬起一腳,踢在紅袍僧胸口,把他踹出足有四五米遠。 “看來,只剩下我們了,”勞勃粗喘道,他身上也有傷,而且經過如此高強度的團戰不可能不疲憊,但他的精力仍然旺盛得可怕,“啊,真遺憾我們的結盟如此短暫——沒關系,聽見人們為咱倆歡呼了嗎!這他媽的才是人生!” “有此同感,陛下——”阿波羅妮婭轉動劍柄,恢復手感,同時評估傷勢造成的影響。 “來吧,趕緊決出冠軍,我好脫下盔甲去撒泡暢快的尿!” 諸神在上!勞勃·拜拉席恩簡直是怪力亂神的代名詞,他的右臂明明在流血,攻擊卻仍像攻城錘那般有力。 鋼鐵碰撞的巨響驚起了觀眾一陣又一陣的高呼。 她聽到無數人在喊著國王威名。 阿波羅妮婭稍稍試探,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接住他的正面進攻。顧不上腿傷了,她只能假裝它不存在,全神貫注地扭身、側轉或者憑借滾地閃避。 兩人繞著圈子,在驕陽下跳著死亡之舞。 終于,在持續的躲避后,她找到他疏于防守的時機,劍如閃電刺向勞勃腋下。但國王以這個體格來說不可思議的速度扭轉身體,戰錘變向橫掃。阿波羅妮婭才意識到這是他故意賣的破綻,就是為了引她進攻,可惜為時已晚,她避無可避,只能就勢擺出十字勢格擋。 恐怖的力道壓得她的靴子陷入地里。電擊般的麻痹感從手臂傳導至全身,她使出全力想把對手推開,或者就是延緩他的進攻,也足以有機會拉開距離。 可無法預料的“喀拉——”聲響起,左劍發出凍湖冰層裂開般的脆響,“錚!”前半截劍刃徹底裂開,旋轉著插進沙地。單臂的力道完全無法抵抗,戰錘勢如破竹般朝她壓來,她倉皇后退,被帶倒在地上,徹底失去反擊能力。 然而勞勃的攻擊停在距離她面盔的英寸之處,然后迅速遠離,死亡的陰影褪去了,金燦燦的陽關灑下來,穿過頭盔的觀察縫,撕開淺紫羅蘭色的虹膜,嵌上一圈細小的金色裂紋。它倒影著國王的黑發,影影綽綽呈現出詭異的深藍色,就像一種晴天霹靂的魔法,昭示著永不滿足的欲望。 見敗者呆滯地躺臥在地,勞勃·拜拉席恩爽快地朝她伸手,把她拉起來。然后走到場地中央,高舉盾牌和戰錘享受著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與掌聲。 看見這一幕,阿波羅妮婭心中冒出一個想法。 為什么近來,她沒有進入勞勃的夢境。 因為他不用再在夢里,尋求滿足與安慰了。 阿波羅妮婭乘著眾人為王高呼之際,離場脫身。 灰鷹在星星點點的夜空中盤旋高飛,仿佛在守望著下方海浪拍打的巖石平臺上,揮舞著雙劍的少女。 周圍的寂靜被一陣腳步帶動的盔甲鉸鏈摩挲聲打破了。 阿波羅妮婭看過去,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一邊解下自己的白披風,一邊朝她走來。 “你受了傷,流了血,晚上氣溫低、海風涼,”白發老人將披風攬過她的肩膀?!斑@不是練劍的最好時機?!?/br> “我包扎過了,想試試負傷練劍,”阿波羅妮婭說出自己的理由,“我想,戰場肯定比武場還殘酷,士兵可能剛在上一場戰爭中僥幸活下,傷還沒好全就得奔赴下一場戰爭?!?/br> 巴利斯坦注意著女孩的表情,略帶恐懼的興奮。正如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盡管從前人的傳述中窺見了戰爭的血腥與殘酷,可沒經歷過就還是不懂。 “確實如此,”他寬容地笑笑,伸手攏緊披風,把她整個人包起來,這樣子看起來她好小啊,而且年輕得近乎年幼。許是訓練之后,她的身體暖乎乎,熱意源源不斷地從他的白袍底下傳來,感染著他,讓他難以收回圈著她的手臂,反而越圈越緊,越圈越靠近……同時他用真心的夸贊作煙霧彈,“你戰得很好,你有這個天賦。不僅僅是技巧,還有大部分劍士所欠缺的洞察力和判斷力?!?/br> 阿波羅妮婭察覺到了老爵士今天和往常的不同,而她好喜歡這種不同之處,就像她不能否認自己喜歡、渴望被夸獎。她感覺臉頰發燙,全身熱血沸騰。 阿波羅妮婭喜悅而探究地望了他一眼,確認他沒有反感,神色羞怯而舉措大膽地在他懷中調整著姿勢,身子放松地靠在他的頸側,舒服得幾乎能站著入睡。同時她不忘謙遜的美德,“國王擊敗了我,我沒有看穿那是他故意賣的破綻?!?/br> “啊——那是因為勞勃也是個好戰士,而且實戰經驗是你的一百倍……你贊成嗎?” “當然?!?/br> “那就沒什么可恥的——”巴利斯坦緩聲道,手碰上她一頭柔順的黑發,從不施加任何力道,細水長流地演化成揉弄。六十年來他的心第一次跳得這樣快,他為此感到羞愧難當,這已經越界了,他不是她的父親,不應該做這樣的舉動。 此時,她的父親把女兒們從晚宴帶回城里,送她們上床,看著滿腦子白日夢的珊莎和渾身淤青的艾莉亞分別安然入夢后,才步上首相塔頂,返回自己的起居室。 艾德思考著今天比武場上,那雇傭騎士的攻擊到底是手誤,還是有意刺殺國王…… 一個意外的訪客打斷了他的思緒。 瓦里斯用破衣爛靴給自己打掩護,“我不會打擾您太久,大人,不過有些事您必須知情。您是御前首相,而國王卻是蠢材一個?!遍幦藦那疤鹉佌Z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輕細且銳利如鞭的口氣,“我知道他是您的摯友,但蠢材就是蠢才……若不是那位斷劍惜敗的神秘騎士相救,今天他就會完蛋于他們的計劃?!?/br> “他們?”艾德心里已有猜測。 “如果連這個都還要我告訴你,那我看你比勞勃還蠢?!?/br> “蘭尼斯特,”艾德道,“王后……不,我不相信,即使瑟曦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明明就叫他不要參加!” “她禁止他參加,而且是當著半數廷臣的面說的。敢問您還知道什么更好的方法,比這更能逼得國王不得不參加團體比武呢?” 艾德沉默了,因為瓦里斯說的沒錯。叫勞勃不準做什么就跟催促他做沒兩樣。 “所以,那個雇傭騎士真是蘭尼斯特派來的刺客?”艾德說,匆忙地站起來,“他需要被審訊?!?/br> “恐怕已經晚了,有人下手更快啊,”瓦里斯聳聳肩,“在晚宴上,被暫時扣押的兩個雇傭兵全被送進七層地獄了。派席爾說他們一個是被勞勃的鐵錘打傷,重傷致死,一個是恐慌猝死。但要我猜,是和瓊恩·艾林一樣的死法,那東西叫‘里斯之淚’,非常罕見,價格高昂。味道清甜,倒入水中不留一點痕跡?!?/br> 艾德盯著他,反問,“你既然早預料到這些陰謀,為何一聲不吭?” “因為我不信任您,大人?!?/br> “那你為什么又轉變了看法?” “監視著您一舉一動的,可不只是王后。在都城里重視榮譽的人屈指可數,你是其中之一。你的人品是如此高尚,只除了一點古怪的疏漏……” 艾德沉默地看著他,他已經過了對別人的評價抓心撓肺的年齡。 瓦里斯見首相如此沉得住氣,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您有幾個女兒???大人——” “叁個?!?/br> “我的小小鳥兒們都以為您只有兩個呢?” “你什么意思?”這真是太過火了,艾德怒火中燒道。 “我是個閹人,大人,體會不到為人父的感覺。不過就從我與許多小小雌鳥的接觸來看,要是女兒有父親卻得不到父親的疼愛,那么她從別的異性那里找類似的感覺,填補內心的空虛也無可厚非嘍?!蓖呃锼拐f著溜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