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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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彌雪,你熱水杯拿遠點!”他氣得不行,“水杯都不會拿嗎?硌到我了,巨燙!” 遲彌雪垂眸看了一眼,承認“巨燙”這個形容詞,或許能納入精準描述的范疇。 她退開了點。 賀承流說,“這么燙你不會放窗臺上嗎?給我?!?/br> 說著就要轉身探手來拿。 遲彌雪眼疾手快,摁住他的腦袋,擰回去,“看你的風景。我去接水?!?/br> 清水嘩啦啦地接了半杯。 她喝了一口,濕潤干澀的喉嚨。 賀承流突然反應過來,“恒溫的水,那你水杯為什么會那么燙?你……” 他剛想問什么東西。 后知后覺的覺醒之門突然打開。 能是什么東西!石更得像陶瓷那種硬物質,又燙得像沸騰的開水! 羞窘的感覺把他吞噬。 他假裝沒說過這話,仍舊轉過身,看窗外的風景。 光很強烈,他的耳朵很薄,在光照下紅得近乎透明。他皮膚太過白皙,紅暈蔓延的痕跡清晰可見,就連后頸微微紅腫的腺體,也沒逃過遲彌雪的眼睛。 遲彌雪的眸色更深。 她抬手喝水,試圖以清涼壓制身體里翻涌的熱意。 “你還沒回答我?!辟R承流試圖轉移話題,“你覺得你的命很不值錢嗎?” 他的聲音說不上醇厚,更不是什么青澀的少年音,話里隱隱露出好奇意味,像夏日里的冰鎮汽水。 遲彌雪游走在易感期的荒漠里,聽見水源,猶如仙樂。生理本能下意識讓她緊緊抓住這顆解藥,但理智告訴她不能。 至少暫時不能。 在找到師母之前,意外越少越好。 谷欠望無法無天地叫囂著,她額角冒汗,背后更是寒意涔涔,連帶著腳底都濕了。 遲彌雪走回床邊,從墻壁上摘出輸液器,放完兩滴液體清理針頭之后,把針頭扎進自己的臂彎。 動作熟練,神色淡然,沒有多余的表情。 賀承流問,“你怎么了?” “'尖利的刀鋒很難躲過,所以智者言救贖之路荊棘遍布'?!?/br> 她閉上眼睛,回答他上一個問題,關于她的命值不值錢的問題。 “這句話是老師的座右銘,我親自刻在他墓碑上的?!彼穆曇粝袷菑暮苓h的地方傳來,“他死的時候,血色猩紅,一口一口吐在衣服上,他痛苦地哀嚎,想讓我放開他,他要從走廊跳下去來個痛快?!?/br> “那時候我向別人求救過?!?/br> 遲彌雪閉上眼,語調平緩,像在述說別人的故事。 “無人應答。他們圍觀,看熱鬧,說我老師為人孤僻,惡有惡報。我第一次跪著求他們,哪怕他們聚集鬧事,只要讓指揮官親自來,他的飛行器里肯定有藥。我想,隨便什么藥都好,最好是有鎮靜劑?!?/br> 但是沒有。 他們或者伸出手指批判,或者捂住口鼻議論,他們聽著她和師母撕心裂肺的哭聲,無動于衷。 遲彌雪喉間仿佛堵了團棉花。 “第二次,是我殺人。那個畜生強|jian我師母,我向曼德求救——你可能還不知道,曼德也是老師的學生。呵?!?/br> “他是來了,但只敢在門外,不肯進去。我拍著房門,可那個畜生好像因此就越興奮?!?/br>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指望不了任何人。 想要保護的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想要做成的事,都只能自己踏遍荊棘,血淋淋地面對。 “曼德怕死,我一開始也怕。但是我殺了那個畜生,血從他身體里* 噴濺出來的時候,我仰頭看他驚愕的表情,覺得舒服極了,我什至還對他笑了?!?/br> 從那個時候她就不會把自己交到別人手里了。 “我是無敵的?!彼f,“永絕后患才是行為法則?!?/br> 多年前撕裂的傷口沒結過痂,他想知道,她大刺刺地撕給他看。遙遠的哀嚎和痛哭穿透時光,落在兩人耳尖。 她現在,不會哭了。 不會伸手向誰求救。 “很那理解嗎?”她睜開眼,看向被光影勾勒的賀承流。 雙琥珀色的眸瞳里晶瑩水潤,剝去往常的桀驁叛逆,余下純粹的受傷。 遲彌雪原本想說,你看,被你知道的兩件事,你現在都來追根究底,這就是后患。如果她獨自挨過,神鬼無知,就沒有當下的這些問題。 可她忽然說不出口了。 脆皮小賀殼還在這里,靈魂卻像遺失在無人知曉的晦暗墻角,他從里到外都碎掉了。 “我父親,”他試圖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明,可話到嘴邊仍成了酸楚的哽咽,“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和你一樣?!?/br> 痛哭,哀嚎,求所有人救救他。 他們來來往往,嘆息搖頭,曉情說理,一個個勸他放棄。 沒有人伸出援手。 更遑論感同身受。 遲彌雪壓下起身將他抱進懷里的想法,垂眸嘆息,“怪不得?!?/br> “怪不得什么?” 他側過臉看向窗外,恍若無事地吸了吸鼻子。 “踽踽獨行的,孤獨的人?!彼@樣形容。 “我們倆都是?!?/br> 她抬眼,望進那雙濕潤的琥珀色眼眸。 賀承流靜靜迎著她的視線。 景亞去而復返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副情景。 光線干凈極了,窗臺敞亮,病房里遍布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