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節
“應該快了,陛下……” 早秋的北京充滿了熱鬧,而在京城西北方向,一座占地數千畝的龐大宮室令人向往。 站在大明宮城的長春宮內,八十二歲的朱瞻壑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報紙,眼睛時不時看向殿內穹頂。 在他與宦官們一問一答間,穹頂突然明亮起來,黃色的暖光照亮了長春宮內的正殿所有角落。 不僅如此,被“點亮”的不只是長春宮,而是大明宮的所有宮室。 “來電了!” “真亮??!” “這就是電燈啊,比油燈和蠟燭好用太多了!” 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而期待已久的朱瞻壑也放下了手中報紙,臉上滿是笑意。 “爺爺,怎么樣!孫兒沒騙你吧!” 叫嚷聲從殿外傳來,三十七歲的朱見深走進了長春宮,朱瞻壑聽到他的聲音,臉立馬垮了下來。 “你不好好在紫禁城監國,跑來大明宮干嘛?” 朱瞻壑一頓訓斥,朱見深無奈作揖:“我爹從西海(黑海)回來了,孫兒好不容易才得到休息,立馬來見您了?!?/br> “他還知道回來?”朱瞻壑聽到他的話,立馬垮著臉陰陽起來。 即便已經成為皇帝,可朱祁鉞的心終究是野的。 在景泰三年,他就迫不及待的讓朱見深開始監國。 哪怕如今已經六十三歲,可他依舊在四處亂跑,美曰其名“體察民情”。 他將他的所見所聞編撰為文章,不斷在《大明報》發表。 景泰六年的有線電報技術已經十分成熟,曾經一個季度一刊的《大明報》,如今也能做到每周刊發。 刨除皇帝這層身份,朱祁鉞更像一個旅游各地的美食家和旅行家。 所謂體察民情是假,去觀山看海是真。 過去三年時間里,朱祁鉞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 從南邊的交趾到北邊的燕然,從東邊的北海(日本海),到西邊的西海(黑海)。 即便西海不通鐵路,他也能騎馬從里海一路前往西海。 如果不是朱瞻壑三申五令,不準他乘船出海,恐怕他已經前往了南洲、昆侖洲乃至東洲和北洲。 當然,朱祁鉞雖然貪玩,可他卻沒有荒廢朝政,這也是朱瞻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原因。 “他去西??吹搅耸裁?,交代交代吧?!?/br> 朱瞻壑推了推老花鏡,朱見深聞言也作揖道: “西洲那邊在與日本、朝鮮作戰中學到了燧發槍的技術,而且由于朝廷對他們的貿易順差過大,他們開始有意識的團結起來?!?/br> “按照太爺爺留下的書中內容,這群宗教不一致的國家,按理來說無法形成聯盟,可如今卻形成了三個聯盟?!?/br> “他們自稱西洲為歐羅巴洲,形成了西歐聯盟,東歐聯盟和北歐聯盟?!?/br> “如果算上吞并米昔兒(馬穆魯克)的魯迷國(奧斯曼),那獨立于大明朝之外的,便只剩下他們四個勢力?!?/br> “只是他們加在一起,人口也不過八千萬左右,遠不如大明朝?!?/br> “我爹的意思是,先全力消化波斯、西海、河中、山南這四個地方,等到中西鐵路竣工,立馬拿下莫斯科等小國,占據西洲的東部平原?!?/br> “內燃機已經在不斷被完善,算起來也就十幾年時間,就能研制出汽車,屆時整個西洲都將臣服在國朝腳下!” 朱見深冷靜開口,朱瞻壑聽得頻頻點頭:“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汽車出來那天?!?/br> 朱瞻壑很清楚,研制出汽車,和汽車運用到戰場,這是兩個概念。 按照自家父親的預計,大明朝應該在計劃中第三個五十年的時候能將內燃機所生產的坦克、卡車運用到戰場上。 如今是大明朝的一百一十六年,但卻只是自家父親計劃中的第八十三年,距離第三個五十年開始還有十七年,距離第三個五十年結束還有六十七年。 這么算了算,他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爺爺長命百歲,自然能看到……” “我就算長命百歲,也不一定能看到我重孫子!” 朱見深還想拍馬屁,卻不想直接被朱瞻壑懟道: “我十八歲生你爹,結果你爹二十七才生你,你更厲害,三十才有孩子?!?/br> “要是憆兒也像你們倆父子一樣,那我就算活到一百歲也見不到重孫子!” 對于朱祁鉞、朱見深這對父子,朱瞻壑最大怨念就是這兩人孩子生得晚。 雖說隨著醫療進步,晚點生孩子比較有利于日后兒孫即位,但在朱瞻壑看來,二十四五就已經很晚了。 朱祁鉞二十七才生朱見深,朱見深三十歲才生朱佑憆。 他們兩個但凡早點生孩子,朱瞻壑估計早就抱上玄孫,實現五代同堂的愿望了。 八十二歲的他,可謂是老朱家眼下最長壽的第一人,結果居然連五代同堂都做不到,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這……這也急不過來啊……” 朱見深尷尬撓撓頭,朱瞻壑則是冷哼一聲: “不急不急,等你爺爺我死了,你們就知道著急了?!?/br> “您死了也看不到啊……”朱見深下意識開口。 “你??!”朱瞻壑抓起手杖就要動手,嚇得朱見深連忙要繞柱子后躲著。 瞧他動作靈敏,朱瞻壑又看了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只能作罷。 “滾吧,讓你爹過幾日好好來看看他爹我,另外別帶你媳婦來?!?/br> “找個比自己大三歲的媳婦,你也不嫌害臊!” 面對朱瞻壑這話,朱見深不服道:“媳婦年紀大會疼人!” “你!”朱瞻壑下意識又拿起手杖。 “誒,孫兒告退!” 朱見深撒腿就走,瞧得朱瞻壑直搖頭:“玩物喪志……” 過了一會,他這才對不遠處的一名宦官開口道: “把朕的蒸汽三輪車開過來,朕要出去吹吹風……” 朱瞻壑爺孫三人這副模樣,也不知道被朱元璋、朱棣、朱高煦這爺孫三人瞧見是何感想。 當然,他們是何感想朱祁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今的他,正在編織一場屬于自己的大網。 景泰六年的大明朝財政收入已經突破一億五千萬貫,但財政支出卻也達到了一億三千四百余萬。 之所以增長如此,主要是教育和軍費支出較多。 如今的明軍數量穩定保持在一百二十四萬,其中陸軍一百零七萬,海軍十七萬。 為了發展經濟,朱祁鉞決定縮減軍隊,改換軍制。 景泰六年九月初五,朱祁鉞下旨改換軍制,由原本的衛、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改為衛、團、營、旅、隊、什、伍。 衛為三千六百人,團為一千二百人,營為四百余人,旅為一百余人,一隊為四十余人,一什為十余人,一伍為五人。 衛上設軍,每軍萬余人,由都指揮使司擔任。 朱祁鉞的這次軍改,主要保留衛的名稱而效仿唐代改制,所用基本都是唐代的編制。 如果只是更改編制,這并沒有什么,可隨著朱祁鉞下旨,僅保留二百七十衛編制后,軍隊內部便有許多武將連連上疏。 按照新的編制更改,二百七十衛所轄士兵數量不會超過一百萬。 也就是說,最少有二十四萬士兵將面臨退伍這一條路。 然而,士兵的前途與這些上疏的武將無關,他們只擔心這二十四萬人被裁撤后,自己的權力是否會跟著下降。從二百二十二衛到二百七十衛,表面上看,武官編制增加了,但實際上的職位含權量卻降低了。 光是這一點,武官們也得集體上疏。 只可惜他們面對的皇帝不是別人,是有著開疆拓土軍功的朱祁鉞。 勛臣們沒有跟著上疏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利益并沒有被損害,而且他們都是朱祁鉞拔擢的人,他們自然不可能跟著武官們瞎鬧。 朱祁鉞早就做足了準備,所以武官們的奏疏毫不意外被駁回,軍改繼續。 退伍的士兵都被轉業為地方兵馬司的兵員,盡管俸祿沒有以前高了,可訓練強度也跟著降低了,生活也更為方便,所以無人反對。 當然,在此期間也不是沒有武官鬧事,但他們的下場就是被羈押,最后經三司會審,落得個處死的下場。 大明朝不缺會打仗的人,哪怕沒有楊信、方瑛、趙輔他們,朱祁鉞也能帶著自己的八個兒子,拉扯起數萬大軍,平定叛亂。 在這樣的背景下,軍改的事情只用了三年就徹底塵埃落定。 軍改過后,明軍數量保持在一百萬左右,其中海軍十八萬,陸軍八十二萬,軍費從三千二百余萬下降到二千五百余萬。 軍改過后,朱祁鉞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在隨后對大明的經濟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 景泰十年三月初五,朱祁鉞下旨發行五千萬貫大明通寶紙幣。 大明通寶紙幣以“兩”為單位,錨定物為金銀,基本就是現有銅錢的平替。 經過從朱棣到朱祁鉞幾代的努力,大明金庫中的黃金儲備為一千六百余噸,足夠發行二億六千余萬大明通寶。 算上銀行、國庫持有的白銀,能發行的紙幣數量近六億。 朱高煦曾說他給朱祁鉞留下了三條可以走路的腿,第一條是銀行,第二條是金庫,第三條則是內帑。 第一條保障大明朝發展,第二條保障大明朝改革,第三條則是保障兒孫不被掣肘。 現如今,第二條腿已經被朱祁鉞給用上了。 其實他說錯了,他給兒孫留下的不只是三條,因為還有第四條……信用。 自永樂年間開始回收寶鈔開始,盡管這是賠錢買賣,可朱高煦卻一直回收來補貼百姓,為的就是培養朝廷的信用。 正因如此,當朱祁鉞開始發行紙幣,百姓們都開始對五十多年不曾出現的“寶鈔”感興趣了起來,用紙幣成為了一種風氣。 五千萬兩紙幣不到半年就流通于市場,而朱祁鉞也在景泰十一年再次發行一億五千萬兩紙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