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節
陳懋爽朗大笑道:“我說我若是敢批條子,打完仗之后,戶部的王回肯定要找我吹胡子瞪眼睛!” “那倒是!”朱能也跟著笑了起來,畢竟一火車鵝,起碼得四五百貫。 四五百貫,以洪熙年間甘肅的物價,起碼能買三萬斤羊rou,夠全軍每人分三四兩了。 “這火車通了之后,這別的不說,rou菜糧食的價格倒是便宜?!?/br> 朱能一邊吃,一邊與陳懋討論道:“我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土豬rou十四文一斤,羊rou十三文一斤,番豬rou和牛rou十二文一斤,稻米兩文一斤?!?/br> “來到甘肅練兵,我覺得甘肅總不會那么便宜了吧,結果這些物價也就比在京城時每斤貴了二三文,稻米才三文一斤?!?/br> “這工價越來越高,米rou酒菜的價格卻越來越便宜了,你說說這是怎么個事?!?/br> 朱能笑著詢問,陳懋也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二人感嘆著這變好的世道,只覺得自己在外從軍太久,突然回來都快不認識了。 百姓們覺得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卻覺得那么不可思議。 二人笑著吃完了午飯,返回軍營時,便將今日的軍情送往了哈密。 盡管相隔四百里,但如果做好準備,想要傳送消息還是很快的。往慢送就是連同貨物一起,大概需要九個時辰。 如果往快送,只讓機車頭拉煤水車廂的話,大概三個時辰就能送抵四百里外的哈密。 “依舊是四萬,不過東南方向的塘騎數量變成了三隊,每隊百余人?!?/br> 翌日清晨的哈密行宮內,朱棣拿著朱能他們送來的軍情,吩咐著朱祁鉞對放在正廳內的沙盤挪動各軍木雕。 只見朱棣將朱高煦交給朱能他們的西域地理沙盤都復刻了一份在自己行宮的正廳里,這個沙盤是清晰的將整個西域包括河中地區地形都展現在了爺孫二人面前。 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將整個西域南北一分為三的天山山脈。 水草豐盛的伊犁河谷向外延伸,河流向著河中流去,而河中則是干燥的荒漠。 當然,帕米爾高原才是這個沙盤最值得讓人關注的。 “這么看來,只要拿下了吐魯番和鐵門關,南疆就是甕中之鱉?!?/br> 朱祁鉞聽著朱棣的話,同時目光不斷在沙盤上來回游走。 盡管才十四歲,但他跟著朱棣學習的這些年卻不是白學的。 現在的他可以說胸中藏著一團火,那是理論知識累積到極點,迫不及待想要上戰場實踐的大火。 只可惜朱棣不開口,他便只能在這里跟著繼續學習理論知識。 “爺爺,這群西虜不會和北虜一樣,到時候戰事不妙就跑吧?” 朱祁鉞詢問著,朱棣卻雙手叉腰,輕笑道:“小子,現在打仗和以前可不一樣了,不能循規蹈矩啊?!?/br> 朱棣緩緩走上前來,從桌上拿起棍子直接開口道: “朝廷只要修建一條鐵路直通北邊的婁曾母,然后一路向西到帕拉(博爾塔拉),向北修建繞一圈天山前往南邊的亦力把里河谷,就能徹底控制北疆水草豐茂的地方?!?/br> “這距離你爺爺之前和我說過,差不多是兩千六百多里?!?/br> “只要掌控亦力把里的河谷,朝廷就能靠著抽水機和煤炭在西域養兵五萬?!?/br> “到時候,你覺得他們還敢回西域來嗎……” 朱棣滿滿的自信,朱祁鉞也明了道:“有了鐵路,朝廷的物資能運抵前線,那便沒有什么能阻擋朝廷兵鋒的存在?!?/br> “孺子可教?!敝扉︻h首道:“二千四百里鐵路還只是修到河谷的,這西域的地形,得修好幾條鐵路才能控制?!?/br> “你爺爺有看山點礦的手段,有礦藏的地方,他肯定不會放過,他之前說要在西域修三條鐵路,分別向北,向南,向西?!?/br> “我記得是向北一千八百里,到金山北麓。向南前往漢唐的疏勒,再到于闐,起碼三千里?!?/br> “這向西,我記得是修抵怛羅斯的東邊,算起來也是三千里左右?!?/br> “三條鐵路,七千八百里……” 朱棣露出自豪感,盡管這件事情不是他完成的,但他有幸看到。 “這三條鐵路修好,我大明朝在西北的疆域,那才是真正的遠邁漢唐?!?/br> “可是太爺爺,俺們把亦力把里滅了,那不就接壤月既別和帖木兒了嗎?” 朱棣話音落下,朱祁鉞便詢問道:“這會不會引起這些國家的不滿?” “不滿……”朱棣不以為意:“小子,別怕他們不滿,蠻夷畏威而懷德,唯有威嚴才能德化他們?!?/br> “朝廷在這亦力把里河谷駐兵三萬,這才是最大的威,這才能讓這些胡虜懷德?!?/br> “他們若是不做亂,老老實實當大明朝的屬臣,那自然相安無事?!?/br> “若是他們有不該有的心思,那就要出手狠狠收拾?!?/br> “記住咯,朱家的男人,沒有一個軟骨頭的!” 朱棣說罷,朱祁鉞立馬大聲回應:“俺記住了!” “誒……聲音可以小些?!敝扉南脑獣?,不過他的擔心明顯多慮了。 夏原吉不僅沒有來,他甚至都不在哈密城內。 “嗚嗚——” 哈密城北外四里處,隨著火車的汽笛聲成批響起,在哈密火車站外的商賈連忙湊了上去。 然而,這次成批運抵哈密的并非是貨品,而是一名名真槍實彈的兵卒。 一車兵卒、一車軍馬,從清晨開始陸續抵達哈密,將哈密車站團團包圍。 那氛圍,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感受到哈密城來了位大人物。 夏原吉眼睛紅腫的坐在候車廳,看著兵卒一隊隊走出并前往接受軍馬,目光不曾離開入站口。 很快,這邊的消息便被人送往了行宮。 “你說有精銳兵馬來哈密?” 朱棣面對前來匯報消息的千戶官感到詫異,目光看向朱祁鉞。 “俺也不知道啊,成國公沒說朝廷繼續增派援兵啊?!?/br> 朱祁鉞捋了捋自己發麻的頭皮,朱棣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沒有豎旗幟嗎?” “回太上皇,沒有?!鼻艄佼吂М吘醋鄨?,朱棣見狀只能應付道:“再探,看看是誰那么大排場?!?/br> “是!”回應一聲,千戶官便退出了行宮的宮殿。 時間一點點過去,隨著下場的兵卒越來越多,不等探事情的千戶官動身,他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有旨意,此間消息不得向外傳播?!?/br> “誰!” 千戶官驚出一身冷汗,他都沒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一行人。 霎時間,千戶官及身旁數名兵卒轉身將手搭在了刀柄上。 因為被嚇到,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那句話。 而當下,他們面前出現的是十余名身穿西廠袍服的武官:“西廠千戶官,有旨意,此間所有人不得擅動!” 他亮出了西廠的令牌,這讓燕山衛的千戶官瞬間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嗶嗶——” 只是不等他有過多的行為,哈密站忽然響起了刺耳的哨聲,他們四周的兵卒突然戒嚴了起來。 “不會吧……” 瞧著這架勢,千戶官汗如雨下,而坐在候車廳的夏原吉也杵著木杖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嗚嗚——” 刺耳的汽笛聲再次響起,而這次則是從東邊漸漸駛來了一輛造型特殊的火車。 隨著火車停穩,一道高大的身影從火車上走下來,并隨之走出站臺,走入了候車廳。 “陛下!” “陛下千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原吉仿佛看到了親人般失聲喊出,但很快便被四周吉林衛的兵卒聲音蓋過。 朱高煦一身素青色圓領袍,腰間沒有系什么玉帶,就是一根普通的素青色細繩。 他沒有戴著翼善冠,而是簡單將頭發豎起來,戴了一個銀冠。 他一步步走來,身邊跟著胡季、劉勉二人。 “瘦了……” 站在夏原吉面前,朱高煦居高臨下的看著夏原吉,給出了這樣一句略帶歉意的評價。 “臣失責,竟使太上皇重病數月而不起,請陛下治罪!” 夏原吉放開手杖,顫顫巍巍的下跪準備叩首。 “別著急,不一定真的生病了?!?/br> 朱高煦來的路上漸漸冷靜,因為他突然覺得朱棣不可能病重,不然他一定會讓人第一時間送消息給自己。 何況,如果真的病重,那也一定會召在京御醫團隊前來,而不是等著夏原吉上奏,自己才知道這件事。 冷靜過后,他便只剩下沖天的幽怨與生氣了。 畢竟他冷靜并想通的時候,他已經抵達涼州了,返回去那是不可能了。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過來將朱棣和朱祁鉞這兩個祖宗帶回北京來得值當。 “胡季,問問清楚!” 朱高煦威嚴開口,胡季當即走上前去,攙扶起夏原吉,將手杖遞給他的同時,冷著臉走到了燕山衛千戶官面前。 燕山衛千戶官此時已經嚇傻了,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洪熙皇帝、大明天子、蒙古人的博格達徹辰汗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讓身為韃官的千戶官汗流浹背。 “陛…陛…陛下……” 千戶官汗流浹背的下跪,胡季卻上前冷臉質問道:“太上皇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