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節
夏原吉目光露出幾分期盼,然而江淮卻搖了搖頭:“被陛下指點了一番,并未見到太上皇?!?/br> “可曾奏言陛下不可往吉林去?”夏原吉不死心道。 “陛下正值壯年,前往吉林未嘗不可?!苯匆彩欠诉@位夏少師,連皇帝去吉林都得管管。 夏原吉見狀松開了他的袖子,江淮也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讓他如芒在背的地方。 沒走出幾步,他便又聽到了夏原吉的嚎啕聲,連忙又加快了幾分腳步。 相較于他還能走,朱高煦等人卻根本走不了。 “老蠻子哭得難聽,且叫人將他叉走!” 偏殿內,朱棣和朱高煦養氣功夫還算不錯,只是眉頭微皺,可朱祁鉞卻直接開口要把夏原吉叉走。 在他這個年紀,雖然已經懂得許多事情,但人情世故無疑與他沒有關系。 畢竟他自小便得到身邊人寵愛,故此也不覺得夏原吉是在關心自家爺爺與太爺爺,只覺得老蠻子阻了他們爺孫三人去北邊巡游的好事。 “他聲音難聽了些,但是為了我好?!?/br> 朱棣也知道夏原吉是為了自己好,但他也著實聽不下去了,故此看向朱高煦:“尋個法子將他弄走?!?/br> “我又有什么辦法……”朱高煦也是無奈,夏原吉若是來議政哭訴,那他早就讓人把他叉走了。 可問題這小老頭是擔心自家父親和自己身體才來哭,這份心思放在整個朝廷還真沒幾個人會這么做。 滿朝文武看著恭敬,但起碼半數以上的人都希望他們父子早早駕崩。 這種大環境下,那群人巴不得朱棣和朱高煦去北邊弄出點什么毛病來,又有誰會像夏原吉一樣那么忠心來上疏呢。 以這個借口叉走他,若是把他身子弄壞了,那他父子才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陛下、太上皇,請聽臣直言?。?!” “?。?!”朱祁鉞猛地叫嚷一聲,不待朱棣和朱高煦反應,這小子便往外跑了出去,邊跑邊喊:“俺受不了了,俺出去將這老蠻子趕走!” “別動武!”朱棣大叫提醒了一聲,隨后無奈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也十分無奈,這小子性格如此,說到底還不是他們嬌慣的。 不待他們父子二人過多對視幾眼,夏原吉的哭嚎聲便戛然而止,一時間殿內外瞬間清靜了。 “呼……” 無需多言,父子二人如釋重負的舒緩了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緩過去,二人便不免擔心起來。 “鄭和,你去看著這小子,莫讓他動武?!?/br> 朱高煦有些擔心夏原吉,故此提醒了一聲鄭和。 鄭和也十分擔心,故此作揖應下后便快走了出去。 只是在他走出長春宮后,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呆愣在了原地。 一字時、兩字時,三字時…… 隨著一刻鐘的時間過去,坐在殿內的朱高煦和朱棣都不免懷疑這主仆二人是不是在鬧出人命了。 正在朱棣準備催促亦失哈也跟著出去看看的時候,卻見朱祁鉞趾高氣揚的走入了殿內,身后跟著表情古怪的鄭和。 “夏原吉呢?” 朱高煦率先開口詢問,朱祁鉞洋洋得意道:“被俺勸回去了?!?/br> “勸?”朱高煦瞇了瞇眼睛,顯然不太相信那執拗的夏原吉會被朱祁鉞給勸走。 他將目光投向了鄭和,卻見鄭和也點了點頭。 “確實是勸,就是勸的方式有些不同?!编嵑秃诡?,不敢說其中內容。 反倒是朱祁鉞洋洋得意的走入偏殿,而后說道: “俺與那老蠻子說,他若是不放心,便讓他一起與俺們北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們一定聽他的返回?!?/br> 話音落下,朱祁鉞得意道:“且讓他安靜兩個月,待四月北上,俺們連夜出宮去火車站便行,那老蠻子興許還在睡夢中,俺們便已經到了遼東?!?/br> 他倒是洋洋得意,朱棣和朱高煦卻聽得聲音戛然而止。 堂堂兩個一國之主,居然要為了躲避臣子摸黑北巡…… “你……”朱高煦想罵一罵這小子,但朱棣卻捋捋大胡子,嘗試說服自己。 “其實倒也是這么回事,能清靜兩個月,丟丟臉也不算什么?!?/br> 朱棣這般說,可朱高煦卻十分無語。 朱棣當太上皇后,便沒有人根據他一言一行編《國史》了,可自己身邊卻一直有人編《國史》。 況且以實錄筆法來說,屆時肯定是以自己為主,這豈不成了自己帶著太上皇和太孫摸黑偷跑嗎? 一時間,朱高煦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這兩人,反倒是朱棣還高興道:“嗯,總算清靜了?!?/br> “是吧,俺這辦法不錯吧!”朱祁鉞也樂呵呵的笑著,朱棣跟著點頭。 倆人其樂融融,唯有朱高煦一臉幽怨,不知道如何評價這兩人。 相較于他們這里的趣味,返回紫禁城的江淮就沒有那么多趣味可言了。 在他馬車走入安定門的時候,暮鼓聲便已經作響,故此他沒有前往武英殿,而是準備走東華門前往東宮。 待他馬車停穩,暮鼓已經徹底停止,經過通傳后,他才得以在上直兵馬的監督下走入東華門,向外廷的東宮走去。 漆黑一片的外廷,唯有宮廷之中巡視衛卒手中的油燈還算敞亮,其次便是各個宮殿的燭光。 江淮被帶往了東宮春和殿,在這里見到了王驥、高觀、陸愈、王渙、朱瞻壑幾人。 “如何?” 朱瞻壑見江淮走入殿內,當即起身上前迎接他。 江淮見狀,便將長春宮內朱高煦對此次蘇州游行的處置給說了出來。 在得知朱高煦已經派人將蘇州游行的十三個主犯抓捕歸案,余者釋放的時候,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雖然經過江淮早前和朱瞻壑的分析,眾人都知道了皇帝早就關注此事,但他們沒想到皇帝的速度居然那么快。他們才剛剛得知蘇州府的事情,皇帝便已經派人抓住了主犯。 想到這里,他們將目光投向王渙,王渙對此無奈:“我手中不過數百人,著實調查不過來?!?/br> “嗯”朱瞻壑沉默頷首,他覺得這是他父親對他感到失望,故此才會親自出手。 “此外……”江淮躊躇著將皇帝對他批評,并將他調往南京任戶部尚書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得知江淮要被調出閣,朱瞻壑立馬皺眉道:“此事乃我之過錯,不應與你有關?!?/br> “我現在便前往大明宮將這件事情與父親說清楚,你放心!” 朱瞻壑向外走去,卻被江淮作揖攔下:“殿下,這也是一個好機會?!?/br> “沒錯殿下,文清前往了江南,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陸愈也站出來阻止,擔心朱瞻壑做出傻事。 只是面對他們二人的阻攔,朱瞻壑卻搖頭道: “我自然知道他前往江南可以梳理南邊財政,更可以將南京留守中有才干的官員舉薦,壯大我勢力?!?/br> “可若是為此要失去文清,那我決不愿意!” 朱瞻壑露出了他富有擔當的一面,盡管這種品質在皇帝身上是個缺點,但確實很容易讓臣子感動。 不止是江淮,就連陸愈、王驥、高觀、王渙等人都紛紛感動作揖:“殿下何須如此?!?/br> “我身為人主,若是連下面人都庇護不好,那還做什么監國?” 朱瞻壑避開江淮幾人阻擋,一路向外快走而去。 江淮等人見狀追上,但朱瞻壑可以乘坐步輿,這是他們怎么都追不上的。 瞧著他離去,眾人忍不住為他擔憂起來。 與此同時,朱高煦也離開了長春宮,前往了大明宮中的養心殿。 他走入殿內,便見到了在這里等待的胡季。 只是對此,他不急不慢洗干凈了手,隨后才詢問道:“如何?” “回陛下,案子查清楚了,是松江錢氏商幫為主導弄出的這場事情?!?/br> 胡季回應了蘇州游行的罪魁禍首,聞言的朱高煦卻輕笑道:“有些意思?!?/br> “陛下,要臣現在就動手嗎?”胡季走上前來詢問,朱高煦卻搖頭:“不必?!?/br> 他走到養心殿內的主位坐下,瞧著跟上來的胡季和亦失哈,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一手拿起了一本奏疏。 “傳消息給京城,三日后朕親自上朝?!?/br> “是……” 二人作揖應下,而朱高煦也繼續道:“這次去吉林剛好可以看看那人,若是磨礪的不錯,便也可以差使了?!?/br> 他口中那人無須多想便知道是王回,而他提起王回,恐怕便是要再興大案了。 想到這里,胡季與亦失哈隱晦對視一眼,朱高煦則是沉浸在了翻閱奏疏的世界中。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當亥時到來,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道唱禮聲。 “陛下,兒臣朱瞻壑求見陛下!” 得知朱瞻壑趕來,胡季與亦失哈面面相覷,紛紛將目光投向自家陛下身上。 朱高煦早就料到朱瞻壑會來,但他并不著急,而是老神在在的翻閱手中奏疏。 見朱高煦不開口,二人也不好開口說什么,只覺得自家陛下也不會為難太子太久。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蠟燭都燒了一半,自家陛下卻并未有開口的舉動,二人也漸漸著急了起來。 亦失哈嘗試退出養心殿,朱高煦卻抬頭看向他,那意思很明顯。 見狀,亦失哈只能回到胡季身旁,與他站著等待朱高煦開口。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隨著時間漸漸來到子時,朱瞻壑在養心殿跪了半個多時辰的消息也傳到了長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