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節
他不收重稅,為的就是避免工業化早期壓榨工人及農民的老路子。 他還有足夠多的時間,來為大明朝積累財富,不用急于一時。 想到這里,朱高煦將思緒從財政方面抽回,不免詢問起內廷的情況。 “戶部每年撥二百萬給內廷,內廷又有報刊賺錢,現在歲入幾何?” “算上各國使臣的朝貢,約二百四十萬貫?!惫贿厼樗嗄蠹绨?,一邊笑著回答道: “父親那邊的一百萬貫是不能削減的,內廷和外廷的宮女、太監支出則是二十萬貫左右,算上飯食和衣食住行內廷每年用度在六十萬貫,內帑之中已經積存七百萬貫了?!?/br> 內帑是皇家的私房錢,經過朱高煦改制后,除了營造陵墓、以及各類大典的花費是國庫承擔外,整個紫禁城和所有皇家園林、宮殿的花費都由內帑出錢。 不過朱高煦即位后,除了保留西苑和大明宮的宮殿土地外,其余的土地和獵場都均分給了百姓來恢復生產,開銷也自然小了許多。 現在為皇家所經營的,主要就是北京的動物園,以及天下報刊這兩項。 前者基本不賺錢,后者每年能保持四十萬貫的歲入。 算上戶部每年撥給的二百萬貫,這家底也算殷實,九年下來積攢了七百萬貫之多。 “這些年跟著我,也倒是苦了你了,其實你可以多花銷一些,畢竟你是皇后?!?/br> 朱高煦握住郭琰的手,真情實感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郭琰聞言搖搖頭:“坤寧宮每年撥三萬貫,這錢已經足夠多了,何來沒有享受這一說?” “倒是陛下這些年過得略微簡樸了,理應增加些開銷,即便是賞賜大臣也能得到些大方的名聲?!?/br> “呵呵,他們比我有錢……”朱高煦苦笑搖頭,確實他下面那群人比他有錢太多了。 念在昔日情分,他不會對這群人下手,可日后新君即位,那時候他就保不住這群人了。 朱高煦想到了朱瞻壑,故此嘆氣道: “東宮那邊,每年定額二十萬貫吧,他也需要賞賜下面的官員,他比我需要……” 第521章 西方來敵 “砰!”“錦衣衛、西廠辦案!” 炎炎盛夏,破門之聲成為了江南的主旋律。 七月初,得到調令的王驥很快來到了浙江,并在與江淮熟悉過后,便直接調動錦衣衛和西廠開始了對顏李殘黨的追查,以及對當地大商戶的盤查。 這些大商戶表面與江南的守舊派交往密切,但實際上也和新政派眉來眼去。 在山西巡查過的王驥很清楚這些商人唯利是圖的性格,故此在他的盤查下,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查出涉案官員三百余名,吏員一千四百余名,鄉紳富戶三十六家。 這群人都涉嫌貪污受賄行賄,依照《大明律》,貪污受賄者被判決流配,行賄者抄家奪職,發回原籍。 王驥的果斷超過了許多人的預期,哪怕是朱高煦也不由得贊嘆起來。 “一個月時間,查出貪官污吏一千八百余人,鄉紳富戶三十六家,查獲金銀銅錢一百四十余萬貫,寶鈔八十余萬貫,耕地九萬余畝,桑田三萬余畝,還有宅院三千余處,古董字畫及珠寶六箱……” “看樣子選他沒選錯,且再看他幾個月,今歲朝廷的歲入恐怕是盈余了?!?/br> 坐在武英殿主位上,朱高煦手拿王驥上奏的奏疏,臉上的滿意之色溢于言表。 站在一旁,朱瞻壑也頷首道:“王驥雖是文官,但霹靂手段更像武將?!?/br> “以浙江和江西的情況,貪官污吏絕不在少數,顏李案所查獲的錢糧恐不低于兩千萬貫?!?/br> 雖說浙江和江西富庶,但畢竟沒有南京、蘇州、揚州、松江等這么多的繁華大城,自然比不上南直隸聚集的財富多。 饒是如此,兩地若是能查獲兩千萬貫,那也足夠大明繼續兩年的高速基建了。 “所查獲的田畝盡數販賣,如此一來應該能多積攢二百萬貫?!?/br> 朱高煦給出提議,同時對朱瞻壑說道:“好好交代你下面的那群人,這個機會若是錯過,便不是那么好尋到了?!?/br> “是……”朱瞻壑應下,父子交心時,南方抵達江西南昌府的陸愈卻并不需要他人交代,而是在抵達南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對“顏李案”所牽扯之人開始發難。 “陸半山,你敢對本官動手!” “押下去!” 南昌府布政司衙門內,幾名身著從二品、正三品、從三品袍服的官員還在呵斥,然而坐在公堂上僅穿著正四品官袍的陸愈卻面色平靜的打下驚堂木。 在他的出聲下,左右的錦衣衛開始動手,江西的布政使、左右參政及按察使等官職高于他的官員被他誘騙而來后,直接以“調查”的名義一網打盡。 他們之中是否有被誣告的,這點與陸愈無關,即便他知道也不會放過。 先把這些官職大于他的人用皇權抓住,然后在自己執掌江西兩司大權后再慢慢調查,這才是最快的辦法。 “按照顏李案的賬冊調查一番,另外再對這幾位大人及其親眷暗中調查調查?!?/br> 陸愈緩緩起身,在吩咐自己從廣東帶來的官員時,還同時吩咐了錦衣衛和西廠的兩名千戶官。 三人作揖行禮,陸愈則是走向了衙門后院。 他不會學王回在明面上直接調查大官,因為他沒有王回身后那么大的勢力。 他畢竟從南洋起家,而朝中并沒有什么南洋出身的大官,所以他只能依靠太子。 就此前太子與自己的書信表現來看,這位太子雖然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但對于下面人的建議還是比較在意的。 自己先把案子辦了,然后趁機扶持自己帶來的那幾名官員。 這次案子的功勞只要均分,那這幾個人很快就能被拔擢到正五品。 正五品的官員在大明官場的話語權已經不少,只要自己能在此次案子中大放光彩,那事后入京為官,將自己手下這幾個人一點點拔擢就不成問題。 陸愈回到了后院的一處書房,并開始親自研磨書寫書信。 這時一名官員走了進來,聲音略微不善道:“半山,你怎么沒有證據就把王大人他們都給扣押起來了?” 那聲音中帶著絲正氣,陸愈不用抬頭都知道來人是誰,故此開口道: “整個江西涉案之人那么多,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如果沒有出問題,你認為可能嗎?” “先抓起來,沒了人阻礙我們,我們再去查案?!?/br> “若是真的有錯抓的,那大不了我親自去下跪磕頭,端茶遞水來道歉便是?!?/br> “可若是這群人都有問題,那留他們在外面只會給我們下絆子?!?/br> “廷益,有的時候還是不要太迂腐了……” 陸愈說話間,那人也走了過來,赫然便是當初在車里府與陸愈一起共事的于謙。 他走了過來,并不將自己好友的提醒當回事,而是鄭重道:“沒有真憑實據就將人拘禁,若是被廟堂上那群人知道,你的麻煩事恐怕小不了?!?/br> “辦不好這件事,我的麻煩事才會小不了?!标懹贿厡懶乓贿吇卮鸬溃?/br> “可若是我把這件事情辦好了,那時候就不是他們找我麻煩,而是我找他們麻煩了,廷益……” 書信寫完,陸愈將其墨跡吹干后,這才對外開口道:“陸渾!” 他剛剛喊出,書房外便走入一道身影。 身穿從八品官員常服的陸渾走入其中,陸愈也將手中裝入信封并用火漆燙好的書信遞給了他。 “送往京城,另外讓趙謹他們看好司獄,案子沒有結束前,只準進不準出?!?/br> “是!”陸渾對自家大哥的話,從來都只有聽從,而無反對。 望著陸渾接過書信離開書房,陸愈這才看向了于謙,示意其坐下泡茶,邊喝邊聊。 于謙雖然眉頭緊皺,但還是坐下開始泡茶。 陸愈也坐了下來,同時對于謙說道:“你我不過四五品,若說力量倒也有一些,只是這點力量莫說挑動一個布政司,就連一個府都十分困難?!?/br> “當下并非你我愿意就能挑動江西,而是上面有人讓我們挑動江西,我們才能在江西動手?!?/br> “我且問你,朝廷現在最缺的是什么,最不缺的是什么?” 陸愈詢問于謙,于謙雖然略微迂腐,但卻并不蠢笨,他不假思索道: “朝廷歷年來不斷在民間修建鐵路、官道、水利,最缺的無非錢糧?!?/br> “至于最不缺的,無非就是官吏罷了?!?/br> “沒錯?!币娪谥t還能判斷出情況,陸愈滿意點頭道: “近年來,各地官學畢業人數不斷增加,早在三十年前,一個普通的識字小子便能幫人寫信來謀生,而今每年三百余萬識字的小學學子畢業,他們畢業后卻礙于臉面不想回鄉務農,故此只能在城鎮之上謀生?!?/br> “他們想要在城鎮謀生,這無可厚非,朝廷也不可能阻攔,但城鎮所有的工作畢竟是有限的?!?/br> “每年三百多萬人留在城鎮,這其中又有幾個人能找到長工?” 陸愈嘆氣道:“恐怕更多的,都只是找一些短工謀生罷了?!?/br> “他們既然不下鄉,那朝廷建設再多也與他們無關?!庇谥t直言開口,陸愈卻搖搖頭道: “我說過,城鎮工作畢竟有限,若是你是一個掌柜,如今來兩個人應選小二,一個是小學畢業,十五六的青年小子,一個是二三十歲的不識字青壯,你選誰?” “小子本分,又識字,自然選小子?!庇谥t剛剛回答完,腦中便閃過了陸愈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這些不識字的青壯,都會被擠到鄉野之中,而鐵路和水利等工程建設便是他們最后謀生的手段?”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更重要的是未來?!标懹忉尩溃?/br> “每年三百萬學子不斷畢業,只需要十年,便有三千余萬人留在城鎮,二十年便是六千余萬,這還不算增長?!?/br> “這些人雖不認命,但大部分還是會被淘汰回鄉野務農?!?/br> “當今陛下早年的均田政策,實際就是給這群人留足了退路?!?/br> “若是在城鎮謀不了生路,老家農田最少還能保證他們不會餓死?!?/br> “當下有不少學子為了留在城鎮而販賣老家田地,隨后在城鎮購置宅院,卻不想城鎮工作會越來越稀缺,而那些商賈只需要他們最年輕寶貴的一段年紀?!?/br> “若是過了這段年紀,他們自己還沒有積累足夠的財富而蛻變為商戶,那留給他們的恐怕也只有賣房返鄉這一條路罷了?!?/br> “辛苦十數年,最后還是落得回鄉耕種,到頭一場空?!?/br> 陸愈聲音略微唏噓,于謙也反應過來道:“你的意思是,朝廷在解決這個問題” “解決也簡單,你在大陸看不清,但我在海外發家,自然能了解外界多一些?!?/br> 陸愈回應的同時示意于謙可以泡茶了,于謙見狀也為陸愈泡茶斟茶,目不轉睛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