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節
“全軍沖鋒??!” 足利義持打仗沒有太多章法,無非就是一鼓作氣,抓住對方陣型被破的瞬間發起反擊。 一時間,戰場之上兩方軍隊攻守易形。 比起大明兩軍對壘的章法,短兵交擊時的日本軍隊依舊是以勇猛為主。 從清晨戰至夕陽,上杉家軍隊在足利義持不顧敵我的炮擊下,漸漸無力,最后全軍在鳴金聲中敗走大野。 戰場上,無數尸體被丟棄,足利義持追擊十余里后便勒令三軍打掃戰場,同時準備趁著上杉禪秀敗走的機會,南下收拾北畠滿雅。 由于國土面積狹小他們只需要花費四日便能抵達南邊,與北畠滿雅決戰。 只要速度夠快,他們甚至可以在覆滅北畠滿雅后,再返回與整軍繼續南下的上杉禪秀交手。 有火炮相助,足利義持的自信心空前膨脹。 池田一戰的結果被駐日西廠力士帶往了隱歧,而此刻的隱歧,一支四千人的軍隊正在此地集結,等待軍令下達,便可開拔渡海,登陸若狹海灣。 日本的地理決定了它在面對海上強敵時,很容易就會被人一分為二。 只要軍令傳達,明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京畿之地,讓足利義持無家可歸。 當然,這樣便利的條件,也讓明軍內部波流涌動。 隱歧北島上,與曾經一片白地所不同,此刻的這里干凈整潔,整條街道鋪滿了混凝土,道路兩旁有污水渠和統一修建的沿街市鋪院子,臨街高二層,內里則是二進出,占地半畝余。 隱歧鎮面積并不大,整個鎮子建設也十分簡單,不過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分為四個區域,整個集鎮只有兩條長一里的干道。 干道左右各有門鋪,每個門鋪販賣貨物不同,毫無重疊。 在這里沒有娛樂,只有貿易,貿易一旦結束,便要帶著貨物離開這里。 正因如此,這里并不容易襲擊,但也十分枯燥。 這樣的枯燥就好似一堆柴火,一旦被點燃,大火就很難止住。 “伯爺,四千人足夠了!” “沒錯,四千人足夠橫掃京畿之地了,我們在鯨??嗟饶敲炊嗄?,建功機會就這一次??!” 隱歧市舶司內,率領鯨海衛集結到此的鄭峻正在被數十名千戶、百戶官包圍著。 他們的眼神熱切,訴求也十分簡單,那就是率先進攻京畿之地,不等主力抵達,便先一步覆滅足利義持。他們有這樣的自信是好事,但他們的舉動卻讓鄭峻臉色陰沉。 “砰??!” 驚堂木作響,諸將心里一緊,紛紛看向坐在主位的鄭峻。 他黑著臉,目光掃視眾人:“怎么,你們也想玩逼宮這一手?” “末將不敢……” 稀稀拉拉的聲音響起,顯然他們并不是這么想的。 “我再說一遍,時刻關注京畿之地的動向,不要著急進攻?!?/br> 鄭峻說罷,一名千戶官忍不住道:“伯爺,可若是不進攻,那足利義持便要平定上杉禪秀他們的叛亂了?!?/br> “對??!” “到時候就不好打了,只有趁這個時候進軍,才能一戰定乾坤?!?/br> “伯爺,我們出兵吧……” 眾人繼續勸了起來,但鄭峻卻抬起下巴,俯視眾人道: “滅了正好,朝廷要的是一戰打服日本,如果我們現在出兵,那他們即便戰敗,也會覺得我們是趁虛而入,勝之不武?!?/br> “只有等他們解決了所有叛亂,集結大軍與我們作戰,屆時我們才能徹底將他們打服!” 鄭峻的話并不被眾人所認可,但他們也看出了鄭峻并不愿此時動兵。 一時間,他們心里不免有了怨念,而鄭峻當年便是靠著和崔均聯手才拿下的金州,這群將領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 “你們以為我不想打?” 鄭峻突然開口,讓眾人眼前一亮。 “我雖然是渤海伯,但我這指揮使的帽子,你們說戴了多少年了?” 他的話讓眾人面面相覷,要知道鄭峻可是從金州開始跟隨太子殿下的,如今十余年過去,雖然頂著個伯爺的名頭,但他的實權只有一衛兵馬。 正因如此,許多鯨海衛的兵卒都為他打抱不平。 不過他們并不知道,鄭峻其實心甘情愿的當這個衛指揮使,因為當初的他確實指揮經驗不算豐富,一個衛對于他來說剛好。 如今十年過去,鄭峻的野心也不止一個衛,而是想要像楊展、崔均、陳瑄一樣獨當一面,成為日后海軍決策的那幾人之一。 “我心里,可比你們著急多了……” 鄭峻表態過后,連忙補充道:“正因如此,我們才不能冒進,給廟堂之上的人留下把柄?!?/br> “這一戰我們是先鋒,不管主帥是誰,都改變不了這件事情?!?/br> “雖然只是先鋒,但我們卻可以把先鋒當成主力來打?!?/br> 鄭峻說著,順勢起身走到了會廳之中,那里擺放著長寬各七尺的東北亞沙盤。 “從若狹登陸到京畿之地的京都,這距離也不過就是一百五十里路?!?/br> “我們雖然是海軍,但雙腳行軍的速度也不比陸軍慢?!?/br> “只要登陸若狹灣,我要求你們兩日時間里必須趕到京都城,三日內必須攻克京都城!” “是??!”聽到鄭峻的話,眾人紛紛站直了身體,拱手作揖,高聲應下。 “現在我要你們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等待平江侯率軍抵達隱歧?!?/br> “解散??!” 鄭峻說罷,轉身給眾人留下一道背影。 眾人被他鼓舞了一番,也紛紛紅著臉的走出了市舶司衙門,激動討論著把先鋒打成主力的這種做法。 隨著他們聲音漸漸遠去,返回了后院的鄭峻卻又返回了會廳,嘖嘖幾聲:“娘地,這兵真不好帶?!?/br> 罵完一句,他便安靜等待起了陳瑄等人的到來,同時不斷從南邊的日本關西一帶購買物資。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足利義持憑借從“皇明日本官船”拆卸下來的洪武鐵炮,率先平定了伊勢國的北畠滿雅,并將后龜山的天皇稱號去除,繼續改稱太上法皇,并將他與他的親族帶往了京都大覺寺。 隨著后龜山天皇被去稱號,幕府支持的后小松天皇繼續成為了唯一的天皇。 北畠滿雅的覆滅太快,以至于北邊的上杉禪秀還沒反應過來,足利義持便帶兵逼近大野,迫其決戰。 上杉禪秀這次沒有頭腦發熱和足利義持在平原作戰,而是退往了山中。 由于洪武鐵炮笨重且射程太短,所以足利義持只能輕兵與上杉禪秀在大野一帶進行持久戰。 只是他才被拖住不久,南邊便傳來了關西聯軍攻破但馬的消息。 得知但馬被攻破,足利義持沒有繼續和上杉禪秀糾纏下去,只是留下了今川范政和一萬長槍、射手足輕,至于他自己則是率領七千多奉公眾和九百多名炮手,以及僅存的四百余名騎兵南下馳援京都。 九月初五,足利義持從京都一帶臨時征募了一批長槍國人,算上京都地區的武士,拉出三萬軍隊向丹波進軍。 南方,關西大內與京極等家族因為明日貿易的事情集結了兩萬六千武士軍隊北上。 九月初九,兩方在丹波神池寺一帶遭遇,并爆發大戰。 依仗從官船拆卸的洪武鐵炮,這場戰事以幕府軍隊勝利告終,關西聯軍敗退但馬,死傷四千余人,遭受重創。 同時,幕府雖然也死傷七千多,但大多都是臨時征召的國人,所以足利義持并不心痛。 他開始向關西、關東派出使者,因為他覺得此刻的關東與關西各國守護們,應該已經見識到了幕府的強大實力。 至少在他治下,幕府依舊能壓制著他們。 然而,他的使臣在抵達但馬后,立馬便被京極家的家主京極高光給斬首,并將頭顱送回了丹波。 面對這樣的羞辱,足利義持氣得發抖,但同時也生出一種恐懼來。 這一切,全因為京極高光在送回頭顱的同時,也為他帶來了一封信。 【天兵將至,勿動,動則國滅】 簡短一句話,卻因為是用漢字書寫,并且蓋上了海軍都督府印章而顯得沉重。 “將軍,我們現在還要繼續之前的政策嗎?” 跪坐丹波城的院子內,上杉房方、山名時熙這兩名將領忐忑的詢問足利義持,而足利義持臉上也滿是糾結。 通過過去幾個月的戰事,他已經充分了解到了火炮的威力。 據自己麾下的火炮大將所說,這樣的火炮,明軍一支艦隊便能拉出上千門。 這樣的數量,如果雙方相互炮擊,足利義持想不到自己能贏的任何一個理由。 不過他要是這樣的投降,那自己先前花費兩年建立起來的威信便會掃地,況且大明的要求一直很明確,那就是日本必須稱臣。 后龜山就是用這個理由來舉兵,以此來說自己是大明的走狗,如果自己同意了大明的要求,那自己身上“走狗”的身份又怎么洗刷? “我聽說明軍在海上的火炮十分沉重,不管他們從什么地方登陸,日本都不存在可以運送那樣沉重火炮的道路?!?/br> “沒有了火器,我們與明軍一樣有一戰之力!” 足利義持心虛的說著,而與此同時,一支龐大的艦隊也在經過長達一個半月的航行過后,抵達了苦等他們久矣的隱歧諸島。 “嗚嗚嗚——” 海上,此起彼伏的號角聲宣示著明軍的到來。 甲板上,比四周明軍矮了近一個頭的足利義嗣此刻身穿大明的圓領袍,除了眉宇間那化不去的猥瑣,他簡直與大明百姓無二異。 “叔叔,你看看這艦隊,還有那正在登陸隱歧的軍隊?!?/br> “這支軍隊,將會助我成為將軍,甚至是天皇!” 足利義嗣的目光灼熱,而在他身旁,比他矮了半個頭的足利滿隆則是小心看了看四周,擔憂道:“大明這樣幫助我們,他們一定有自己的圖謀,我們不能放松警惕?!?/br> “我知道!”足利義嗣果斷回答。 足利滿隆原本以為足利義嗣是想說他知道要警惕明軍,可不曾想足利義嗣卻直接道: “殿下希望在陸奧駐軍并建設一個官場,另外還希望我能繼續父親的事業,維持與大明的貿易?!?/br> “我在國子監學過《經濟學》的書籍,按照上面的意思,殿下是希望日本成為大明的資源輸入國,不斷為大明輸入白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