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節
如今,他們返回了大明,盡管回來的有些晚,但總算是回來了。 “對了郭都指揮僉事,我們有一件要事要與您說,請您務必轉告陛下?!?/br> 傅安想到了自己獲得的情報,郭鏞聞言也收斂了笑容,等待傅安將事情說出。 二人四目相對間,傅安才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在撒馬爾罕時見到了元裔孛兒只斤·本雅失里?!?/br> “他是額勒伯克帖木兒之子,也是現如今的元裔?!?/br> “我們見到他時,他年紀不過十四五歲,身邊只有百余名護衛他逃亡撒馬爾罕的護衛?!?/br> “帖木兒死后,河中地區大亂,帖木兒的兩個孫子爆發內戰,我們在內戰爆發后不久被釋放,帖木兒國國主哈里勒派遣護衛送我們到俱蘭城后離去,我們與亦力把里國交流后得到護衛?!?/br> “去年我們在亦力把里見到了亦力把里國的國主沙迷查干,并且也得知了本雅失里同樣在亦力把里國境內的事情?!?/br> “他與沙迷查干國主的弟弟馬哈麻走的很近,據說他準備招募護衛,想要從鬼力赤手中奪回蒙古大汗的位置?!?/br> “雖然不知道情況如何,但我覺得這條消息興許會對朝廷有用?!?/br> 傅安說出了自己了解到的所有情況,郭鏞全全程皺眉聽完,末了開口道:“這件事,必須馬上告訴殿下,我現在就派塘騎告訴殿下?!?/br> 郭鏞說罷,他轉頭吩咐負責記錄的軍吏確認文冊內容無誤,然后派人將這文冊發往了南京城。 從瓜州到南京四千余里,即便八百里加急,也需要接近十日才能送抵。 在接下來的十日里,郭鏞幫傅安他們制作了衣服和官袍,并派軍醫對他們進行體檢。 確認他們大部分人都沒有問題后,郭鏞為他們準備了糧食和淡水,在他們抵達瓜州的第五日為他們送行。 在傅安他們抵達玉門衛的時候,南京的朱棣與朱高煦也得到了他們返回大明的消息。 “俺以為傅安他們早就投降了,沒想到他們被俘那么多年都沒透露朝廷的情報?!?/br> 武英殿內,朱棣拿著那份記錄詳細的文冊,感嘆著傅安與郭驥的頑強。 在他面前,三道高矮胖瘦的身影顯得尤為突兀。 高大健壯的朱高煦,肥胖的朱高熾,瘦弱的朱高燧。 當時間邁入五月,朱高熾終于返回了闊別多年的南京城,而他肥胖的體型也遭到了朱棣的叱罵,并讓他作為長子齋戒為徐皇后祈福。 這才回到南京吃了三天的齋飯,朱高熾便有些抑郁的前兆,即便知道傅安他們的事情,他也完全振奮不起來,只是平淡道: “爹,這傅安他們都回來了,我們還要繼續和帖木兒打下去嗎?” 朱高熾的話,暴露了大明也收到了忽魯謨斯鄭和等人的消息。 過去的一個月里,鄭和等人帶來的消息過于炸裂,即便是朱棣都不由得感嘆。 滅錫蘭五萬大軍,搗其國都,生擒其國主,招撫天竺藩屬一十三國,炮擊忽魯謨斯,攻陷忽魯謨斯…… 這一件件大事,讓朱棣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把鄭和換成自己。 不過炮擊忽魯謨斯這事原本的借口就是帖木兒扣押大明使團所致,現在得知帖木兒已經放回傅安等人,那他們繼續占據忽魯謨斯,反倒是顯得有些…… 朱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朱高煦:“老二,你大哥問你問題呢?!?/br> “嗯?”朱高煦詫異看向朱高熾,又看了看朱棣,心想老大明明問你,你問我干嘛。 只是瞧到朱棣那表情,朱高煦只能無奈道:“打都打了,總不能直接撤退吧?” “更何況使團雖然放回來了,可我朝使團出使時是一千五百余人,如今只回來九百余人,剩余六百余人中有五百人基本都是死在撒馬爾罕?!?/br> “若是朝廷對這種事情都不管不顧,那是不是代表日后各藩屬國只要不高興,就可以擅自對我天朝駐他國屬國館官員屠戮呢?” “在兒臣看來,此事必須要讓帖木兒國給朝廷一個交代,不然兒臣寧愿讓鄭和幫助黑羊國抗擊帖木兒國,將整個西波斯地區都劃給黑羊國管理?!?/br> 朱高煦說的斬釘截鐵,完全不留余地。 朱高熾聽后,小心翼翼道:“老二,你這么做,不符合君子之道啊……” “君子?”朱高煦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有時候真覺得自家大哥就是毀在這儒家君子之道上。 朱高熾尷尬笑笑,朱高燧則是神游天外,想著中午吃什么。 面對朱高熾的尷尬,朱高煦則是看向朱棣,鄭重作揖道: “孔圣人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而當下便是朝廷以直報怨的時候?!?/br> “傅安、郭驥等一千余人堅守道德,不為漢家恥,難道朝廷要為漢家所恥嗎?” “帖木兒國若不道歉賠償,唯死戰爾!” 第385章 試點江南 “娘,慢點……”乾清宮內,此刻的殿內彌漫著濃郁的草藥味,拔步床內,朱棣那粗糙的大手握著一只枯瘦的手臂。 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見,瘦弱的掛不住皮rou。 坐在一旁,作為長媳的張氏正在給榻上的手臂主人喂藥。 這是徐皇后患上乳癌后的第四年,盡管當初太醫院的御醫和應天醫院的醫生都說了可以活到五年至十年之間,可就當下的情況來看,徐皇后的情況顯然無法支撐到十年之久,甚至…… “我娘病情如何?” 乾清殿外,朱高熾緊張的詢問應天醫院和太醫院的醫生們,兩名醫官聞言面面相覷,最后作揖道: “殿下的病癥,已經進入中晚期了,即便有理療與藥石相助,但……” 兩人吞吞吐吐,朱高熾看得心急:“說??!” “最長三年,最短一年不到……”醫官們硬著頭皮給出結果,這讓朱高熾如遭雷擊。 他呆在了原地,緩緩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見他這副模樣,站在他身后的朱高煦擺擺手:“你們退下吧?!?/br> “是”兩名醫官如釋重負,回禮之后便匆匆離去。 朱高煦和朱高燧已經早早得知了自家娘親的情況,唯有朱高熾剛剛了解,一時間無法接受。 “老大,別坐地上了,地上涼?!?/br> 朱高燧扶起了朱高熾,朱高熾也反應了過來,急忙看向朱高煦:“老二,娘這事情,你有沒有辦法?” “……”朱高煦無言以對,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他若是連病癥都能醫治,那大明的科技進度也不會如此緩慢了。 “這事,只能看娘自己?!?/br> 朱高煦艱難給出回答,并繼續道:“我在安南早早設置了醫院,并專門研究乳癌,可時至今日,依舊沒有什么進展?!?/br> “即便是早期的乳癌,手術過后也沒有活過兩年的情況,更何況母親已經是中晚期?!?/br> “現在的情況,我和父親都不敢賭……” 他這話是事實,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手術本身就是極有風險的一件事。 安南那些被手術的乳癌病人,盡管在術后短時間內沒有出現問題,可隨著傷口感染,酒精消毒無法扼制傷口發炎的情況下,他們大多都被傷口折磨的去世。 得到這些結果的朱高煦,著實不敢將手術使用在自家母親身上。 他很早就讓醫學院研究青霉素和各類消炎藥、麻醉藥。 尤其是手術頻繁的交趾醫院,作為麻醉藥品嗎啡更是在朱高煦的提醒下從罌粟中提取成功,光這一步便領先了世界醫學五百年。 除此之外,為了觀測病菌,顯微鏡的倍距也在經過手工打磨而不斷提高,如今已經達到五百倍距的程度,達到了十八世紀初的進度。 盡管還達不到后世一千五百倍的光學顯微鏡程度,但對于大明來說,這個程度的顯微鏡已經足夠使用。 在朱高煦的提醒下,血型的研究也步入正軌,交趾醫院將血型分為甲乙丙(abo)和甲乙(ab)四種常規血型,以及比較特殊的丁(rh)型血。 對于大明的琉璃技術來說,燒制試管并不算困難,根據血型來混合血漿確定也不成問題。 唯一有難度的就是針管和輸血管,但這則是被工匠以鋁制針管制成注射器,針管則是澆筑成型后,使用手工打磨細微的細針刺穿針管來制成空心針。 盡管弄出來的東西十分粗糙,但只要消毒得當,那還是可以使用的,就是輸血過程必須十分緩慢,因為針頭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cao作失誤。 這些種種的簡陋情況,便是連推廣都需要再三斟酌,朱高煦自然不會將它們作用在自家娘親身上。 “那娘怎么辦?” 朱高熾鼻頭發酸,眼淚漸漸模糊視線。 他轉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再回頭時,朱高煦與朱高燧都給不出答案。 顯然,徐皇后的情況,只能靠她自己。 她能活多久,也只能看她自己,除了郭琰與朱高煦,誰都不知道徐皇后吃了多少苦。 她本該在去年七月離世,可由于理療及時,加上求生欲望強烈,硬生生挺到了現在。 郭琰日日照顧她,自然了解她的情況。 她對朱棣時永遠笑著,即便疲憊也會擠出笑容,不讓朱棣擔心,但背后承受多少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老大老二老三!” 朱棣的聲音從殿內傳出,朱高熾擦干凈了眼淚,連忙帶頭走了進去。 他們走入殿內站成一排,但都無一例外低著頭。 徐皇后已經被攙扶起來了,曾經的高挑身材成為了累贅,不足七十斤的體重讓她面頰凹陷發黃,眼眶深陷。 即便如此,她還是笑道:“都上前來,我看看?!?/br> “是……”三人鼻頭一酸,但還是陸續上前,心甘情愿的跪在拔步床前。 徐皇后見狀伸出那枯瘦的手,分別在他們三人頭頂摸了摸,又示意他們把手抬起來,將他們的手放在一起: “娘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希望你們三兄弟好好的?!?/br> “能見到你們湊在一起,我便已經十分高興了,日后老二你當了皇帝,要好好照顧你大哥和三弟……” “娘,我知道,您好好休息吧?!敝旄哽闳滩蛔∪嗔巳喟l酸的鼻頭,可徐皇后搖了搖頭: “他們若是犯了什么錯事,你能放過還是放過,都是自家人?!?/br> “好?!敝旄哽泓c頭應下,實在不忍聽自家娘親那虛弱的聲音。 即便聽力靈敏如他,卻也需要集中注意才能聽到,而老大和老三則是跪著往前一步,這才聽清徐皇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