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節
“明日辰時,拔營!” 話音落下,朱棣靈活翻身下馬,轉身走入中軍大帳。 瞧著他下馬,李失、徐增壽、李齊等人紛紛下馬跟上,肇州左右二衛的女真兵卒自覺護衛中軍大帳。 在他們視線中,許多歸化的韃兵也在護衛大帳外圍。 雖說此地有三萬明軍,但其中有一萬是歸化女真兵,一萬是歸化蒙古韃兵,剩下一萬中還有不少西番、苗瑤兵卒,真正的漢兵不過六千余人。 走入帳內,由于全軍馬步兵配合騎兵,因此大軍沒有攜帶沙盤,只有簡易的地圖。 朱棣看著掛起來的地圖,發現上面的測繪都是按照國防大學要求來的,不由得滿意點頭。 與此同時,帳外也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朱棣向外看去,便見到了在大寧戍邊的寧王朱權,以及陳亨長子陳恭,四十出頭的燕山左衛指揮使李遠。 “陛下萬歲!” 朱權帶著二人下馬走入帳內,隨后下跪作揖。 “十七弟,兀良哈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回陛下!”朱權雖說被朱高煦改封南陽,可他卻也是唯獨封國家人在內地,自己在外在外領兵的藩王。 “自上次太子出兵橫擊兀良哈,坑殺哈剌兀及俘兵后,兀良哈便遭受重創?!?/br> “如今兀良哈做主的是當初逃出的脫魯忽察兒,聚集整個兀良哈十五歲以上男丁,恐怕也不過兩萬人,部眾最多七萬?!?/br> “故此,當我軍調兵至全寧衛后,脫魯忽察兒便率領部眾北遁,按照速度來說,恐怕已經快要到兀良哈禿山了?!?/br> 朱權簡單闡述了一下漠東的情況,朱棣也連連點頭。 他一直在關注北邊的情況,自然知道兀良哈經過自己父子二人的四輪打擊,如今別說南下打草谷,就是自保都成問題。 正因如此,他才會只要三萬六千人,因為這點兵力足夠將他們驅逐或殲滅在漠東草原了。 “明日大軍北上,同時告訴肇州的孟章,讓他準備三天后驅駛糧船出發?!?/br> 朱棣沒有說自己要怎么對付兀良哈,因為他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保障肇州這四年來存糧都能運抵兀良哈禿城,隨后分兵追逐就行。 漠東草原越往北越狹長,很容易找尋到兀良哈主力。 簡單商定了出兵的事宜,朱棣便遣散了李失等人。 等到黃昏,負責帶領文官隊伍北上的王彥才帶著解縉、楊士奇等六百余名文官和上百本奏疏抵達軍營。 由于明初對科舉有騎射的加分項,故此大部分文臣都掌握馬術,只是他們從未見過北方的遼闊,因此速度慢了些。 “陛下萬歲……” 解縉、楊士奇等大學士率領六部官員來到了中軍大帳,而朱棣也命人在地上鋪設了野餐的粗布。 伴隨著眾人唱禮結束,穿著一身戎裝的朱棣便走出大帳,雙手叉腰道:“如何,這北方的遼闊,你們在江南看不到吧?” “回陛下,北方確實遼闊,但不如南邊綠水青山?!?/br> 解縉依舊高傲,那話說出后,朱棣很是不喜,但也沒有指責他,而是說道:“南方綠水青山不假,但也不算樹木成蔭?!?/br> “要說樹木成蔭,那也是西南諸省才對?!?/br> “陛下教導的是?!睏钍科鎿慕饪N說錯話,連忙開口附和朱棣。 “嗯?!敝扉︻h首,瞥了一眼解縉。 解縉眼觀鼻、鼻觀心,不多時中軍大帳前的篝火燒起,一只只被處理干凈的黃羊也被架到了篝火旁,由兵卒親自炙烤。 “都入座吧!” 朱棣自己坐在了大帳前的馬札上,一名兵卒上前為他展開了折疊的木質桌子。 很快,數百張折疊的桌子被擺好,椅子則是以馬札來充當。 群臣武將們入座后,一盤盤撒上鹽和香料的黃羊rou便端到了桌上。 朱棣率先動刀,拿著刀子便開始割自己桌上的烤黃羊腿,偶爾嫌不夠辣,還讓人加辣繼續吃。 那粗俗的模樣,讓群臣為之皺眉,武將們倒是吃的高興。 群臣們本想動筷,然而朱棣特意沒給他們準備筷子,就讓他們用刀割rou,用手來吃。 “有辱斯文……” 解縉搖頭嘆氣,坐在他一旁的胡廣聞言無奈,只能先動手用小刀割rou吃。 除了他,許多文臣也紛紛拿起刀來割rou,不過沒有用過這種吃法的他們鬧到了不少笑話,甚至有人割傷了手指,引得朱棣笑道: “你們一直在江南待著,如何看得到這遼闊的草原,又怎么知道如何應對胡人?” “唯有深入草原,了解胡人的情況,才能想到治理他們的辦法?!?/br> “你們在廟堂之上夸夸其談,可到了今天才知道北方的風有多大多猛?!?/br> “不止是風,草原上的雨雪和風沙也是不定時的,唯有到六月才算太平些?!?/br> 朱棣驕傲自滿的教導著這群南方官員,讓眾人面紅耳赤,不知道該說什么反駁的話。 他們這群人中但凡能走出一個以蒙古局勢來駁倒朱棣的人,也不至于讓建文朝廷覆滅。 起先他們還認為朱棣是在羞辱他們,然而正在笑著吃rou的朱棣忽然臉色一變,起身抓著羊腿就往中軍大帳跑去:“要下雨了,趕緊跑!” 朱棣這話說罷,眾人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天空,頃刻間便有雨水從天上落下。 “rou!別把rou丟下!” 瞧著眾人撒丫子往帳篷里鉆,連剛剛烤好的羊rou都不要,朱棣忍不住罵了一句:“這群老蠻子,不知道羊rou的金貴!” 他才罵完,原本還算風平浪靜的草原忽然電閃雷鳴,暴雨不斷。 “哈哈哈哈……俺沒說錯吧!” 朱棣一只手拿著羊腿,一邊啃一邊笑,那舉止簡直有辱斯文,讓跟隨逃來中軍大帳的解縉等人頻頻搖頭。 不提“殘暴”,單說禮儀舉止的話,東宮的朱高煦可比朱棣和高皇帝有舉止多了。 “快停了?!敝扉ν蝗婚_口,這讓眾人紛紛向外看去,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這雨下了不過兩字時,而且看架勢還是暴雨,沒有減退的模樣。 只可惜,他們剛剛認為不可能,那雨便驟然間變小,不到一字時便徹底停下了。 “看看,沒見識了吧?” 朱棣調侃著驚訝的群臣:“塞外的天就是這樣,如果我們提前一個月來,還能遇到沙塵?!?/br> “不過這個季節也好,從全寧衛往北走,靠近哈剌溫山的地方有很多野韭菜和沙蔥,很好吃,你們打獵不行,到時候可以多采點兒,燉羊rou提鮮……” 此時此刻,朱棣仿佛化身荒野求生達人,給解縉等人講解起了如何在草原生存的事情。 例如打黃羊、摟兔子、采集野菜等等事情他都知道,聽得解縉等人頭痛欲裂,卻又不得不聽。 良久之后,隨著暴雨徹底結束,朱棣看著一片狼藉的營地,只能遣散了解縉等人。 見可以告退,幾人也好似逃跑般離開了此地。 “呵呵……”朱棣望著他們的背影發出嘲笑,王彥也湊上前來:“陛下是故意捉弄他們吧?” “是故意的,誰讓他們總覺得北方的百姓就是蠻子!”朱棣直言不諱:“俺還覺得他們是老蠻子呢?!?/br> 罵了一嘴,朱棣便看了一眼天色,轉身看了看堆積的奏疏,不由惆悵:“俺這奏疏還一份未動,估計要忙到子時了?!?/br> “只是相比較老二那邊,俺這里的奏疏倒是不算太多……” 原本覺得自己很慘的朱棣,一想到更慘的朱高煦,他當即高興捋了捋胡子。 然而在他高興的時候,身處南邊的朱高煦卻躺在靠椅上,在殿內燭光之中享受著靡靡之音。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 “不對不對,這里是隔江千萬里,而不是隔江~千萬里?!?/br> 靠在春和殿內,已經亥時的朱高煦還在處理奏疏,不過工作效率卻不快,因為他在忙著調教樂師。 擺弄樂器的數十名宮廷樂師根據朱高煦所哼唱的曲子填譜,然后在朱高煦的教導下開始演奏。 樂師們齊聲演唱,琴瑟笙簫先后登場,又有數十名身材豐腴,腰部纖細的樂女舞蹈,這一幕哪里是朱高煦能抵抗住的。 他坐在椅子之上處理奏疏,處理一本就停下來看一會。 朱棣北上的這些日子,朱高煦一連帶著樂師們譜了三十多首曲子。 一些曲子他忘了大概,但哼唱間便被宮廷的樂師們編為一首新曲并填詞。 隨著最后一本奏疏處理完畢,朱高煦也聽著一首《菊花臺》走進,并示意其中一名樂師把琵琶交給自己。 琵琶到手,他便開始彈奏,在那六尺身高下,不足二尺的琵琶顯得有些迷你,但朱高煦依舊彈得忘我。 四周樂師主動降低自己的聲音,以他的琵琶為主,這種享受倒是讓朱高煦難得精神放空了一會。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 朱高煦彈著那琵琶,時不時張口豪邁的唱了起來。 原本的大時代烽火兒女情愫,硬生生被他唱成了送朱棣北征漠北,金戈鐵馬的感覺。 如果不是宮廷樂師技藝精湛,跟著朱高煦的歌聲變調,那恐怕朱高煦會把《千里之外》唱出痛擊北元的感覺。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咳咳!” 由于唱的太久沒喝水,朱高煦不由咳嗽了幾聲,整個樂隊立馬停下了演奏。 亦失哈見狀連忙遞上茶水,朱高煦也單手接過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并回味起了自己的歌聲。 “嗯,這古代練歌房也不輸ktv嘛?!?/br> 朱高煦吧唧兩聲便發出感慨,卻也不想想誰人能有他這條件。 “殿下譜的曲子,所填詞句,演唱方法都別具一格,依臣之見,可將此唱法編為宮廷體?!?/br> 樂官上前獻媚,朱高煦卻不以為意:“聽得盡興就行,稍許我再帶你們譜西南的民謠?!?/br> “臣領教令?!?/br> 樂官應下,隨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朱高煦見狀便讓他們自己發揮,自己聽著樂曲走到了偏殿的榻上,盤腿坐下,看著那數十名樂女舞蹈同時,不由露出滿意的目光。 “殿下,要叫出兩個人來侍奉嗎?” 亦失哈見朱高煦目光都在樂女身上,便下意識詢問起來,可朱高煦卻搖頭:“女人后寢宮有的是,我只是單純看舞蹈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