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節
河南在洪武年間的田畝數量才十四萬頃,北平稍多也不過二十六萬頃。 一頃為百畝,也就是說河南只有一千四百萬畝,北平二千六百萬畝。 按理來說,兩省的耕地潛力哪怕無法達到后世的程度,也要恢復到北宋巔峰時期的八千萬畝才對。 盡管這個八千萬畝的數據是推算出來的,但即便按照紙面數據,也應該不少于四千三百萬畝。 現在的問題在于,河南加北平二省人口連五百萬都沒有,能維持眼下的耕地規模已經十分不錯。 所以,遷都北平開墾河北,移民河南開墾當地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想到這里,朱棣看著朱高煦:“你準備怎么移民?” “對北平可以遷都,但對河南,只能強行遷移了?!敝旄哽闵钗豢跉?。 他確實想要天下百姓吃上飯,可一味的仁愛無法讓百姓吃飽。 “直隸、浙江、江西,這一京二省人口遷徙多年,卻依舊有三千萬之數?!?/br> “反觀耕地數量,三省耕地也達到了一億六千余萬畝?!?/br> “父親您是看過百姓種地的,若是有牛馬等牲畜,尚且能種十余畝,但若是沒有牛馬牲畜,便只能cao持四五畝?!?/br> “饒是如此,卻也能讓百姓勞累到力盡不知熱的程度?!?/br> “江南的遷移得繼續堅持下去,不管是對西南還是中原,都得加大力度?!?/br> “此外,還需要找準時機,對北邊的蒙古人進行劫掠,劫掠大量牛羊馬匹來幫助百姓提高生產效率?!?/br> “別的地方不提,單單漠東的兀良哈若是能收復,那憑借當地的草原,以及兀良哈人的牧群,每年起碼能為朝廷提供數萬頭耕牛挽馬?!?/br> “這數萬頭耕牛挽馬丟到任何一處地方,都能取代十數萬人力?!?/br> 朱高煦說著生產力的問題,朱棣聞言卻眼前一亮:“畜力確實是一個問題,不管是民生還是行軍打仗都需要?!?/br> “俺這幾日看了你爺爺弄的馬政,不能說不好,只是見效太慢了?!?/br> 朱棣不止是天子,也是曾經的燕王,大明北邊第一將領。 因此,他很清楚馬匹和馬政的重要性,心里也早就有了更改馬政的想法。 軍馬是冷兵器時代重要的軍事物資,歷代王朝均非常重視軍馬的飼養和管理,故有“馬政,國之重者”之說。 明朝的馬政可謂是集前代的之大成,無論是官牧軍牧民牧,官督民牧,戶馬法,丁馬法,田馬法,茶馬法,市馬法皆有涉獵。 其中以永樂年間是巔峰時期,不過具體它是怎么成為巔峰時期,朱高煦并不了解。 因此,朱高煦也很好奇朱棣會說出什么政策。 “俺和你說……”朱棣眼見朱高煦感興趣,立馬就開始吐露他的腹稿。 簡單來說,洪武年間馬政從朱元璋在定都金陵之初,就已經開始,不過當時的馬政范圍只能存在于應天等六府二州,并且主要是讓百姓牧馬。 不過這六府二州皆為長江下游的農耕區,牧地狹窄,又無專業牧民,僅以農民兼營,其數量遠不足以供軍事之需甚明。 隨著戰事北移,直面裝備精良的蒙元騎兵,朱元璋對戰馬的渴求更加迫切。 洪武四年,朱元璋設立了專職的機構以加強對馬匹的蓄養。 嶺北之戰后,意識到軍馬不足的朱元璋采取一系列措施加緊籌措馬匹。 首先是設太仆寺于滁州,統于兵部,后又增設了五個牧監,下轄九十八群。 同時,朱元璋又定下養馬之法,令百姓共養馬匹,并規定了養馬的數量與孳息數。 到洪武二十八年,他又下旨令“江南十一戶,江北五戶共養馬一匹?!?/br> 不過這樣的民間養馬政策不僅拖累了百姓,而且困擾了朝廷。 洪武三十年,朱元璋開始擴充馬政范圍,分別于遼東、北平、山西、陜西、甘肅設立了行太仆寺。 太仆寺本身只管官牧,但是京城太仆寺可以在管理官牧之外,統管民牧。 說到底,各太仆寺和行太仆寺官牧主要為各衛所官軍和軍舍余丁養馬,屬于強加給兵卒的一項附加差。 屯軍作為生產糧食的專業兵種來養馬以抵消掉田稅,這屬于是變相的以政府津貼補助屯軍養馬,是太仆寺官牧的主體。 至于民牧則是太仆寺將馬匹散發到民間馬戶牧養,有關這些散發出去給民間的馬的相關事務則由太仆寺管理。 面對這樣的局面,朱棣的想法是,設太仆寺于北京,而滁州舊有的太仆寺則是改為南京太仆寺,轄區仍是原來的六府二州,官馬民牧區域尚維持在洪武年間的范圍。 對于民牧,他重新制定了一套“計丁養馬”的馬政體系,整套體系就是把按“民戶”分配養馬的形式轉變成了按“人口”數來養馬的形式,同時對獎勵條例進行了相應的改變,變成了“免一半田租”的政策。 當然,有獎勵自然就有賠償,如果種馬被養死了,而孳生的數量不夠就需要賠償,雖然看似是讓百姓承擔了一定量的風險,但也屬實情有可原。 畢竟無論是官兵還是百姓,其飼養的馬匹都是來自于明朝廷,也就等同于養馬戶的馬都是白來的,所以勢必就會有很多人都不重視馬匹的飼養,甚至還對軍馬肆意勞役,造成軍馬生病甚至是傷亡。 故而,朱棣在制定獎賞條例提高養馬戶的積極性之余,也一并制定賠償條例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無非就是為了提高養馬戶對軍馬的重視程度,使得其能夠盡心盡力的完成軍馬飼養事務,而不是肆意勞役軍馬,從而盡可能的減少明朝廷自身的財政損失。 單從這些來看,朱棣的馬政還算是比較完善且人性化的。 不過就“輒賠補”這一條卻讓朱高煦皺眉,畢竟他太清楚明代官僚的尿性了。 況且,江南并不適合養馬,不然朱元璋也不會讓江南十一戶養一匹,江北五戶養一匹了。 馬政要推廣,但得看地方,必須選擇適合馬政的地方。 如果沒有足夠的草場和土地,那對于百姓來說,養馬就是一種負擔了。 因此對于朱棣的想法,朱高煦開口說道:“父親的想法不錯,也可以試試,但我覺得養馬得挑對地方,也得挑對人?!?/br> “江南兩淮之地實際上并不適合養馬,朝廷所擁有的河套、大寧、渤海、陜西、河西、北平、河南等地實際上更適合養馬?!?/br> “別的不說,就單單說渤海的吉林馬場,其每年可出欄馬數幾乎堪比江南的六府二州,能保證每年產出兩千余匹軍馬?!?/br> “這樣的地方,在渤海還有很多,不僅適合養馬,更適合養牛、養羊?!?/br> “因此我以為,與其將馬政負擔給江南百姓,不如給關外、給北平、陜西等地百姓?!?/br> “按照父親的“計丁養馬”,關外二百余萬百姓,起碼能養馬百萬,而且他們所擁有的土地資源比江南百姓多出太多太多?!?/br> “唯一需要在意的,便是對他們的賦稅蠲免和豆料補貼?!?/br> 朱高煦的想法比朱棣要單一一點,他想直接把洪武年間發給江南六府二州的民馬給回收,統一交到關外遼東、大寧、渤海三地的百姓手中,由當地的百姓來養馬。 關外的地盤足夠大,不說遼東,單說渤海的長春、吉林、肇州這三地的草場就足夠放養六府二州的十數萬匹民馬,讓它們撒歡生活。 關外的女真人養馬本事不差,更別提自從哈剌兀被朱高煦活埋后,兀良哈每年都有部落南下投奔渤海了。 這件事情,也是前幾日亦失哈寫信給朱高煦,朱高煦才知道的。 這群蒙古人和女真人都是養馬的好手,如果他們只負責養馬,那他們肯定能把馬匹伺候的舒舒服服,用不了幾年就能使著十幾萬匹馬變成幾十萬匹。 不過對此,朱棣就有些不太愿意了,他與朱高煦交流道:“江南的十幾萬匹民馬,俺還得調給陜西、山西和北平,不可能全部給你?!?/br> “父親能給我多少?”朱高煦也不奢求朱棣把民馬都給自己。 “六府二州的民馬有十二萬四千六百匹,我調六萬匹給你如何?” 朱棣商量著,朱高煦聽后也點頭:“可以!” 六萬匹民馬已經不少了,如果按照朱高煦的專業養馬來執行,再加上渤?,F有的牧群,那每年估計能穩定產出近五萬馬駒。 不過,按照他的辦法養,那就有點費錢了,而朱棣的辦法基本不費錢。 父子二人交談如此,剛好大輅也抵達了東宮附近。 朱高煦下車恭送朱棣離開,自己則是轉身返回了東宮。 “殿下,您回來了?” 當一道聲音響起,朱高煦便看到了一名臉型瘦長,身穿斗牛服的太監。這個其貌不揚,臉型瘦長的太監,便是朱高煦從朱棣那里討要來的鄭和。 “如何,你去龍江船廠看過了嗎?” 朱高煦開口,并往東宮內里走去。 鄭和跟上了他,差他半個身位緊跟著,嘴里不斷回應: “奴婢去看了,龍江船廠已經在建造五千料戰船了,不過這船能否下水成功,他們心里都沒底?!?/br> “此外,奴婢回來時還去翻看了金州船廠的消息,他們已經按照殿下您的教令,將九連城改為定遼縣,并且準備在當地修建船廠了?!?/br> 定遼也就是后世的丹東,對于朱高煦來說,眼下的東北木材資源豐富且方便運輸,在東北造船不僅能促進當地實業,還能方便日后的其它產業建設,因此他保留金州造船廠,還開辟了定遼造船廠。 龍江造船廠的技藝是大明最高,一旦五千料大船能在這里建造成功下水,那朱高煦就會遷徙其中部分工匠前往定遼船廠,在那里建造海船。 “福建的造船廠也要早早修建起來,我們雖然只修建二百余艘戰船,不過日后朝廷一旦開海,它們就需要應對民間需求了?!?/br> 朱高煦走進了春和殿內,鄭和也將他的話給記了下來。 “殿下?!?/br> 殿內,等候許久的郁新、黃福、夏原吉、胡綸四人開口,朱高煦也示意鄭和:“賜座?!?/br> “是!”鄭和令人賜座,郁新四人也成功入座。 朱高煦坐在幾年前朱允炆坐在的位置上,旁邊站著鄭和,面對的是郁新四人。 郁新、夏原吉、黃福三人論起年紀,分別是六十五,三十五和三十九。 此刻的他們三人愁眉苦臉,顯然是被朱高煦一項又一項的大工程而頭疼。 “我知道三位為何頭疼……”朱高煦開門見山: “疏通黃河,遷都北京,設置海軍……還有眼下的山東等四都司軍屯糧廢除,以及每年供給關外六百萬石糧食等事情都是大事,都需要花錢?!?/br> “高皇帝尚在時,我常為朝廷創收,而今花費不少,卻并非為了個人利害,而是為了朝廷?!?/br> 朱高煦對三人解釋了自己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情,同時也不忘安撫三人。 “呂宋、日本等地皆有金銀銅礦,以我看山點礦的觀察,拿下這些地方,朝廷起碼能獲利二百萬貫?!?/br> “殿下!”郁新聽到‘拿下’二字就坐不住了,他作揖道:“前元未嘗沒有征討日本,可結果卻十分慘淡?!?/br> “我固然知道?!敝旄哽阈χ?,示意郁新別激動,同時解釋道: “日本的金銀銅礦,主要在鯨海的一座海島上,那座海島除了被他們拿來流放一些犯人外,此刻并無人發現上面的金銀銅礦,因此想要奪取十分容易?!?/br> “另一處銅礦,在日本……” 朱高煦說著,目光示意鄭和,鄭和也連忙將一幅朱高煦所繪畫的日本地圖掛起來。 這張丈三長寬的地圖,幾乎將大明和朝鮮、日本囊括進去,其中兩個地方被朱筆圈起來,一個是佐渡島,一個是石見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