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只是沒讓他們緊張太久,城外的胡騎并沒有停留太久便調轉馬頭繞過全寧城,向南邊前進。 待他們走后,城外那已經長到小腿高的粟苗已經被馬群啃食殆盡,今年的全寧衛徹底沒了收成。 “快!傳信給都指揮使,告訴他們胡騎南下,數量不少于兩萬?!?/br> “是!” 胡學反應過來后,催促著人用飛鴿傳遞軍情,并沒有派出塘騎的打算。 他們這里的戰馬,早已經被南邊征用去打仗了,便是塘騎也只是用的乘馬,不然也不會被胡騎咬得那么緊。 眼下只能多多放飛信鴿,期待能有幾只信鴿能將消息送往南邊。 也在他們放飛信鴿的時候,南下的胡騎們來到了一處草肥水美的地方。 馬群再不愿意走,低下頭,貪婪的吃著著豐美的水草。 “這次南下,若是搶不到東西,恐怕來年會迎來南人的報復?!?/br> 兩萬騎兵的隊伍中,較之兩年前成熟許多的脫魯忽察兒對身旁的那人開口。 在他身旁,曾經不可一世的哈剌兀已經頭發花白,誰也不知道他這兩年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經過朱棣與朱高煦的多番打擊,此刻的兀良哈諸部只剩下了十二三萬人,男丁只有不足五萬,能拉出南下作戰的也不過只有三萬人左右。 這次哈剌兀南下,也是得知大明陷入內亂,然后才鼓起勇氣帶著兩萬騎兵南下。 哈剌兀打探了消息,知道了大寧抽調兵力去遼東后才敢南下。 他這次盡量避免與明軍交手,只要能劫掠幾個千戶所,那兀良哈就能恢復些元氣。 若是卜萬率兵從南邊的松亭關北上,自己就立馬撤退,絕不停留。 這樣想,并不是哈剌兀膽小了,而是兀良哈已經遭受不起重創了。 “這次搶完東西,我們就定居哈剌兀山,況且如果朱棣與朱高煦失敗了,那北邊無名將,我們也能好好休養生息了?!?/br> 哈剌兀樂于看到明軍內部打的頭破血流,更樂于看到朱棣和朱高煦在內斗中身死。 他并不認為這兩人能贏過大明朝廷,因為他們的兵馬太少,連南邊的一成兵力都沒有。 “走吧,繼續南下,直奔大寧,將其四周寨堡劫掠?!?/br> 哈剌兀抖動馬韁,脫魯忽察兒也對四周千戶下令。 很快,兀良哈兩萬余騎兵開始繼續南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待到黃昏時,大寧城總算從全寧衛放飛的那數十只信鴿中,從中獲取了一只的情報。 兀良哈諸部南下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了都指揮使衙門的案頭,而負責大寧防務的則是駐守此地的陳亨。 “難辦了……” 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陳亨便感到了危機。 大寧軍戶數量雖有十二萬,可其中七屯三戰,可用戰兵中有二萬七千都被卜萬和劉嵩調走。 八萬屯兵也被卜萬和劉嵩調走六萬,作為民夫幫戰兵運送輜重。 剩下給他的,只有一萬戰兵和兩萬屯兵。 聽上去很多,可陳亨要防守的城池包括大寧城,營州前、后、中屯衛城,以及木榆衛、全寧衛等諸多衛城。 想要依靠這些人來駐守城池倒是簡單,但問題許多屯田的寨堡都在城池以外,如果沒有強力的大軍出城去驅趕兀良哈胡騎,那被破的寨堡數量將不在少數。 “我親自去見寧王殿下!” 想到關鍵處,陳亨起身便要去見閉門謝客的朱權。 朱權雖然被剝奪了三護衛的兵權,可卜萬留給了他三千護衛兵,如果現在能調動朱權的三千護衛兵,那再加上大寧城的五千兵卒,以及四周城池的五千兵卒,還是能湊出一萬三千兵馬去驅逐兀良哈胡兵的。 陳亨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門,可對于他的話,寧王府的護衛就跟沒聽進去一樣。 “我們殿下身體抱恙,請陳都指揮同知回去吧?!?/br> 寧王府長史走出作揖謝客,陳亨卻愁眉道:“如今胡兵南下,殿下若是不愿出兵,那事情危矣?!?/br> “陳都指揮同知慢走……”長史裝作沒聽見,直接關上了王府的側門。 眼看如此,陳亨只能哀嘆離去,讓人去給卜萬送信。 倒是在他走后,那王府長史在王府中找到了正在看兵書的寧王朱權,作揖道:“殿下,那陳亨不像是說假話?!?/br> “不像……”朱權抬頭看了一眼長史:“我這護衛兵若是交出去,你覺得我還有反抗的余地嗎?” “這……”長史不敢繼續回話了,因為他也知道朱權的情況不容樂觀。 前面那六個藩王都交出了兵權,結果還不是廢的廢、死的死。 “孤不是不想救城外的屯兵,只是眼下孤連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他們?!?/br> “要怪,就怪朱允炆那小子吧……” 朱權繼續低頭看書,王府長史只當沒聽見自家殿下對皇帝直呼其名的話,作揖后退了下去。 很快,整個大寧城就集結了起來,戰兵屯兵都被要求走上城頭守城,其它衛所城池也是如此。 這興許是大明自洪武開國以來,第一次被胡兵深入己境而無還手之力的時刻。 許多寨堡的屯兵沒等來援軍,只能絕望的加固那并不算堅固的寨堡,期待這簡陋的工事能擋住北方滾滾而下的兩萬胡騎。 只是,他們絕望的或許太早了,亦或者有的人真的是趕得過于及時。 翌日正午的大寧東北部草原上也奔馳出現了數千騎兵。 相較于兀良哈那種兩萬人都找不到三分之一身穿明甲的騎兵,這隊騎兵裝備可稱精良。 明甲乘馬長短弓,長兵短兵黃驃馬…… 如此配置的騎兵,在這塞外只存在于渤海和曾經的寧王府。 只是論起數量與質量,那無疑只有渤海精騎才能做到長途奔襲而陣型不亂。 “吁??!” “嗶嗶——” 伴隨著朱高煦勒馬,刺耳的哨聲在四周響起,所有騎兵令行禁止,紛紛停下。 疲憊的乘馬低頭吃起了水草,但很快它們的注意就被自家騎手手中的豆料所吸引。 半斤豆料在頃刻間被吃干抹凈,稍微休息過后,乘馬們也精神奕奕,不屑吃前一刻還覺得甘甜的水草。 “殿下,這里距離大寧衛只有不到六十里了,距離南邊的營州前、后衛也只有四十里的距離,我們待的太久恐怕會被他們的哨騎發現?!?/br> 馬背上,趙牧策馬而來,警惕的看著四周,但迎接他的卻是朱高煦的爽朗笑聲。 “你覺得,大寧還能拉出塘騎來鋪出四十里地嗎?” 朱高煦的話讓趙牧愣了下,隨后尷尬抓了抓臉:“好像是這樣?!?/br> “兵家之事因勢利導,紙面的數據只是聽著嚇人,真實的情況還得自己親眼所見?!?/br> 朱高煦不厭其煩的教導趙牧,并用手中馬鞭指了一下南邊的山區。 “大寧主要防備胡騎,而營州前衛有這山川作為屏障,自然不會關注著西北一帶?!?/br> “至于大寧城,他們的騎兵恐怕都被卜萬帶去松亭關了,唯有少量馬步兵來充作塘騎,頂多能巡哨城池四周二十里,想要巡哨六十里,非我渤海軍馬不可?!敝旄哽阌檬置嗣柘碌狞S驃馬,畢竟能載得動他這身穿甲胄近三百斤的人,這匹黃驃馬的素質不用多說。 趙牧見狀也無奈道:“殿下,您所乘騎的馬,都是赤驩與大食馬、河曲上等馬生下來的,我們可比不了你?!?/br> 趙牧說著,還示意朱高煦看看他。 果然,趙牧胯下的馬匹比朱高煦乘騎的黃驃馬矮了近一尺,體型也要小上半圈。 “日后給你換匹好的!”朱高煦笑罵一聲,隨后才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這是上次北巡時您讓準備的腰牌?!壁w牧拿出了一塊迥異于遼東都司腰牌的大寧腰牌。 這塊腰牌,都是朱高煦在去年與朱棣北巡時讓人準備的東西,足足有一百來塊。 今日,這些腰牌就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你帶一百弟兄去大寧,只要找到陳亨,與他秘密把事情說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br> 朱高煦吩咐著趙牧,同時翻身下馬,打量了一眼四周:“我就帶著弟兄們在這里等你?!?/br> “是!”趙牧應下,隨后親自挑選了一百弟兄。 半個時辰后,他告別了朱高煦向六十里外的大寧奔馳而去。 以他們的馬速,頂多黃昏時分就能抵達大寧城。 “駕!” “駕……” 抖動馬韁,趙牧帶著串好口供的一百弟兄不斷加快馬速,最終在朱高煦預期的酉時四刻(18點)抵達了大寧城北,并遭遇到了大寧城的塘騎。 簡單的令牌檢查過后,趙牧帶著自己的遼東千戶官令牌開始忽悠塘騎。 “我們是廣寧衛的人,受了劉嵩指揮使的軍令,持大寧令牌來面見陳都指揮同知?!?/br> 趙牧一身正氣,讓人想不到他這濃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在冒充身份。 塘騎雖然懷疑,但由于趙牧官職太高,因此他還是帶著趙牧他們來到了大寧城外,并拿著趙牧的腰牌,帶著趙牧一個人走進了大寧城內。 奇怪的是,大寧城此刻居然在加固城防,這讓趙牧心里一緊。 “不會是對付我們的吧……還是燕王破了松亭關,對付燕王的?” 在心情忐忑中,趙牧最終被帶到了陳亨的面前,而這并不是趙牧第一次見陳亨。 “你……” 陳亨在見到趙牧的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常跟在朱高煦身后的親兵,他下意識要喊出趙牧身份,趙牧卻連忙作揖:“末將奉劉嵩指揮使之命,有要事要與將軍詳談,請將軍屏蔽左右?!?/br> 趙牧心情忐忑,他不知道自家殿下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陳亨這小老頭與燕府不親近,一氣之下把他砍了,那他就玩完了。 “趙牧是吧,我記得你?!标惡嘌鹧b知道,對衙門內的武官們擺手:“你們先退下?!?/br> “賭對了!”趙牧激動片刻,隨后便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他等著武官們都退下后,這才上前作揖:“我家殿下已經率兵至大寧東北六十里外,只要都指揮使明日清晨開城門迎接,大寧便可被掌控,屆時大寧將士們必然無心戀戰?!?/br> 雖然已經松了一口氣,但趙牧還是很緊張,畢竟這種緊要的事情說出來,如果陳亨只是裝的很親近自家殿下,那他們拿下大寧的計劃就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