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敗在朱棣手上他不生氣,可敗在朱高煦這娃娃手上,他心里始終不服氣。 “水沒了,要去北邊的小河取水嗎?” 脫魯忽察兒的聲音再次傳來,哈喇兀也頷首同意了他的建議。 如此向北行了七八里,一條直徑丈許的小河出現在了北上道路的一側。 哈喇兀見狀,命令甲兵在外駐守,輕騎取水。 他警惕著明軍偷襲,而朱權見此情況,也對一旁朱高煦開口道:“這哈喇兀不上當,行軍步步為營,我們恐怕沒有下手的機會?!?/br> “真的沒有嗎?”朱高煦輕笑:“十七叔放心,這群游牧的胡兵紀律不嚴,這樣的高強度行軍,他們撐不了太久了?!?/br> 朱高煦說的沒錯,面對明軍掠陣,隨時有可能爆發戰事的壓力,兀良哈精銳的探馬赤軍倒是還能承受,可是普通的牧民根本沒發承受。 胡兵的士氣和隊伍都在rou眼可見的變得低落和松散,即便哈喇兀不斷派探馬赤軍約束他們,可他們卻無能為力。 長時間乘騎馬匹,讓他們胯下瘦弱的馬匹無法支撐。 漢人評價蒙古人不會養馬,這并不是高傲自大,而是經濟限制。 漢人要養馬,那不管是草料還是豆料,基本都能滿足,培養出來的馬匹也健壯有力,膘肥體壯。 反觀蒙古人養馬,他們不是不知道要喂食豆料,而是他們根本拿不出豆料來喂食太多馬匹。 馬匹一味地吃草,很難長得膘肥體壯,因此蒙古人的馬匹大多瘦弱,不如漢人馬匹強壯。 正因如此,在行軍路上,朱高煦他們這邊一旦發現馬匹開始低頭吃草而不走,便會立即抓出一把豆子和粟米喂給馬匹,幫助它們恢復體力。 可反觀哈喇兀他們那邊粟米本就不足,根本不舍得把粟米喂給馬匹,頂多就是喂食粟米的秸稈。 然而就那么點秸稈,根本滿足不了馬匹長途遷徙的消耗,許多輕騎的坐騎都因為馬力不足而落單。 但凡有輕騎落單,朱高煦他們就會上前將其射殺,而這樣的一幕幕場景,讓哈喇兀麾下兵馬士氣跌落更甚。 很快,夜幕降臨,哈喇兀迎來了自己最為艱難的時候。 明軍去昨夜一樣,熄滅了火把,讓蒙古人無法察覺到他們的蹤跡。 由于是輕裝撤退,所有部眾都只能露天睡覺,外圍只有哈喇兀令人挖掘出的幾道簡單塹壕。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幾道塹壕攔不住明軍,因為沒有合適的工具,這幾道塹壕并不深,更不寬長。 所有人都警惕著明軍夜襲,而當夜的營地四周也確實傳來了馬匹沖鋒,和漫天遍野的喊殺聲。 只是等胡兵被驚醒,起身集結準備作戰的時候,這些喊殺聲又驟然消失,仿佛沒有存在過。 等他們回去休息,漸漸沉睡時,那喊殺聲再次出現,擾的人不厭其煩。 整整一夜,胡兵們都沒能睡一個好覺,導致第二天行軍路上,所有人的雙眼都遍布血絲。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南兵若是再來幾次昨夜的干擾,我們怕是還沒到兀良哈山,就要被弄的崩潰了!” 雙眼血絲的脫魯忽察兒提醒著哈喇兀,可哈喇兀又何嘗不知道。 他紅著雙眼反問脫魯忽察兒:“你有什么辦法?” “和他們決戰!”脫魯忽察兒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氣,哈喇兀聽后也掃視其余頭人。 見他們都有這個意思,脫魯忽察兒也勒馬道:“好!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和他們拼了!” 說罷,脫魯忽察兒指揮大軍停下,前軍變后軍,直面朱高煦他們那緊緊跟著的七千人。 可是當他們做好一切準備的時候,明軍居然停下了腳步,壓根沒有和他們決戰的舉動。 “沖!” 等待許久,叫朱高煦他們不上前,哈喇兀下令全軍出擊。 一時間號角聲響徹草原,千軍萬馬沖擊而來,看得人熱血沸騰。 只是面對這樣的場景,明軍居然當著做足準備的所有胡兵的面,調轉馬頭撤退了。 “好??!” 許多不明所以的胡兵還以為他們逼退了明軍,高興的叫好。 可哈喇兀與脫魯忽察兒卻臉色黑的能滴水,他們已經想到了朱高煦要怎么對付他們。 十六字訣作為游擊戰的秘訣,實際上卻是很早就有人這么打仗了,尤其是一些游牧民族。 眼下瞧著朱高煦這么做,他們哪里還能不知道朱高煦的意圖。 “這廝,是準備把我們拖到人困馬乏的時候再出擊!” 脫魯忽察兒咬牙切齒,哈喇兀更是氣血上頭。 他們清楚明軍補給充足,不然不會一直跟隨他們北上。 可眼下的局面,他們這兩萬多人可沒有那么多的糧草馬料。 僅是昨日,他們因為馬力不足而落單被殺的就不下百人,今日沖鋒又浪費一次馬力,如果不駐牧恢復馬力,恐怕今日會落下更多兵馬。 “駐牧……” 哈喇兀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脫魯忽察兒也只能照辦。 很快,胡兵們開始四散駐牧,為饑餓的馬匹恢復馬力。 可沒有出乎哈喇兀的意料,很快東邊就響起了沉悶的號角聲。 明軍從東邊襲來,哈喇兀立馬率領手下的探馬赤軍支援。 路上,他們可以看到不斷騎馬逃跑的部眾,并且看到了在逃跑途中被明軍射殺的部眾。 哈喇兀積攢著一口火氣,試圖朝那數千明軍釋放。 只是瞧見他們奔襲而來,朱高煦與朱權又立馬率著麾下兵馬撤退,只留下數百具胡兵尸體給哈喇兀。 “繼續行軍!” 看著如老鼠一般的明軍,哈喇兀憋屈的讓全軍繼續行軍。 盡管這么做,避免了明軍在他們駐牧時偷襲,可這樣做也讓這次駐牧成為無用功。 許多馬匹都還沒有補充好馬力,就被強行驅趕上路,致使掉隊者越來越多。 面對掉隊的蒙古人,明軍依舊不留情面的射殺,并取走插在rou體上的箭矢,將存活的馬匹喂食馬料后充當自己的乘馬。 很快,天色再度給了下來,明軍又在朱高煦和朱權的配合下,輪流玩起了襲營擾敵的戰術。 哈喇兀下令加上夜巡,讓不用值夜的兵卒好好休息。 “高煦,看來這哈喇兀是死馬當活馬醫了?!?/br> 夜幕下,得知胡兵們加大巡夜力度,朱權就知道胡兵已經到了極限。 他看向了朱高煦,而朱高煦卻精神的吃著一根rou干,臉上露出笑意: “不急,讓他們先休息會,待半個時辰后請十七叔您帶本部三千騎兵夜襲?!?/br> “如今胡兵已經是驚弓之鳥,只要您帶兵掠陣,他們便會將注意放到你們身上?!?/br> “哈喇兀不敢讓輕兵在前,因此一定會帶他的本部甲兵打頭陣?!?/br> “皆時,我率本部馬步騎軍迂回繞后,從背后沖擊輕兵,輕兵必然自亂陣腳?!甭犞旄哽愕脑?,朱權也眼前一亮:“如此,便是我們前后夾擊的時候了,對吧?” “對!”朱高煦輕笑頷首,不過他還是提醒道: “此戰不要與哈喇兀甲兵糾纏,當盡可能的對輕兵出手?!?/br> “為何?”朱權不解,畢竟甲兵才是兀良哈的根本,倘若真在這里徹底擊垮哈喇兀手下的甲兵,那大寧和渤海就真的高枕無憂了。 只是面對朱權的建議,朱高煦卻搖搖頭。 他自然知道滅了哈喇兀就能讓大寧和渤海高枕無憂。 只是,先不提他們能不能在這里吃掉哈喇兀的九千多甲兵,單單吃下這九千甲兵,他們需要付出多少死傷就足以讓朱高煦望而止步。 當下已經是洪武三十年九月了,老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自己在這里遭受重創,那自己很難在不到半年的時間拉起一支隊伍。 更別說,如果剿滅了哈喇兀,那大寧還可以對付漠北的蒙古人,可他渤海王府呢? 用八千甲兵去對付東北地區的女真人?老朱可不會干那么奢侈的事情。 皆時留給自己的,要么就是被遷移其它封地,要么就是被調走一批護衛兵馬。 這兩種未來,朱高煦都不可能接受,因此即便他再恨哈喇兀,卻也不能在這里殺他。 “胡兵雖然已經崩潰,但甲兵依舊比我們多,而輕兵更是我們的三倍左右?!?/br> “一旦那九千多甲兵發現我們的目標是他們,那想來他們會困獸猶斗,發瘋般與我們纏斗?!?/br> “這時,若是輕兵回過神來,協助甲兵包圍我們,我們不一定能全勝,哪怕全勝,恐怕也會死傷過半……” 朱高煦搬出了自己的說辭,朱權聽后看了一眼旁邊的劉真。 雖然黑暗,但朱權通過劉真手上的小動作看出了他的想法。 “好!”朱權應下,并讓劉真指揮兵馬準備。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天色徹底黑下來開始,許多胡兵都強撐著不睡,因為他們擔心明軍會襲營。 可是這樣的煎熬讓許多人無法支撐,漸漸的那些撐著不睡的胡兵開始眼皮打架,最后在不知不覺中熟睡。 外圍放哨的胡兵努力往外放哨,可他們已經放哨遠離本陣二三里,卻依舊沒有找到明軍的蹤跡。 由于白天落單兵卒被射殺的場景歷歷在目,他們也不敢再往外放哨,便局限在這三里左右的巡哨范圍。 本陣之中,哈喇兀與諸多臺吉和頭人躺在篝火四周睡覺,但即便是他們,卻也時不時驚醒。 在朱高煦那敵退我進,敵停我擾的戰術下,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他們已經兩天兩夜沒能好好休息了,所有人都將能好好休息視為當下最大的奢望。 眼下他們距離兀良哈禿城還有兩天半的路程,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兩天半的路程。 即便在熟睡,他們依舊不敢脫去甲胄,卸下馬鞍,手緊緊握在馬刀上,萬分警惕。 就在他們這樣的警惕下,朱權與劉真動手了! 夜幕里,沉悶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外圍巡哨的上千兀良哈哨騎已經習以為常。 他們警惕著,卻沒有主動搜尋馬蹄聲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