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寬二丈的驛道足足長四里,雖然看起來十分平整,但實際上是呈拱形,中間高兩邊低。 在道路旁,還有左右兩道寬一尺,深一尺的土壑用來向松花江排水,以免道路積淤。 由于近來安東城沒有下雨,因此這驛道十分平整,并沒有坑坑洼洼的跡象。 不過對此,坐在馬鞍上的朱高煦還是對陳昶交代道:“這水泥產量上來后,除了必要的水渠外,你們也可以用來修建道路,不要緊巴巴的存著?!?/br> “是……”陳昶還是那么沉默寡言,好在朱高煦已經習以為常。 二人往前走了一里,很快就看到了正在組織開荒的兵卒,以及三人一頭耕牛的數百支開荒隊伍。 瞧著他們開荒,朱高煦也詢問道:“如今安東城有多少耕地,每年能開荒多少?” “有耕地一萬九千四百余畝……”陳昶下意識回答,并詳細說道:“按照林指揮使說的,差不多每年能從四月十二,一直開荒到九月初五,然后開始收割糧食,剩下的幾天就用來準備柴火?!?/br> “按照去年的經驗,一年內起碼能開荒八千畝?!?/br> “不過今年冬季,安東城接受了三個小部落的投效,如今城內口數達到了六千六百七十二人,除去自家兄弟和漢家的親眷,還有五千三百多人,因此開荒的速度要比去年快得多,近來每日都能開出近百畝地?!?/br> “好!”聽到安東城的開荒走上正軌,朱高煦也笑著說道:“這次北巡,若是俘獲了足夠的牛羊,我派人給你送多些就按照三人一頭的方式送給安東城?!?/br> 朱高煦的承諾,讓陳昶臉上總算浮現了笑容,他回應道:“若是真的能三人一頭耕牛,那來年安東城起碼能開辟熟田兩萬畝!” “多多招撫野人,不用在意糧食的事情,糧食的事情我會負責?!甭犼愱七@么說,朱高煦就知道他還是沒有放下包袱。 “對于招撫野人,我不定額,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越多越好?!?/br> 見朱高煦這么說,陳昶愣了愣,他很清楚吉林城的家底,即便今年再開荒三十萬畝,不過六十幾萬畝的吉林城,也頂多只能產出四五十萬石成糧罷了。 這點糧食,養個八九萬人就已經很吃力了,養軍都只能靠朝廷發的歲俸和月糧。 不過自家殿下開口,自己照辦就是,如果真的擔心不夠吃,那就在平日里該節約的地方節約,多多開辟熟田,減輕自家殿下壓力便是。 思緒通達間,陳昶抬手作揖:“末將領命?!?/br> 在陳昶應答間,朱高煦也來到了曾經的卜顏堡,如今的安東城。 當初的木寨寨墻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開荒中掘取石頭與水泥拼湊修建的石墻。 城池規模比當初的卜顏堡小了不少,城墻也僅有一丈四尺高。 走過城門,朱高煦看了看城墻厚度,大約六尺左右,算比較擁擠的程度。 走入城內,眼前豁然開朗。 遠處的卜顏石堡還在,曾經的空地,有的被用來修建民坊,有的被用來修建軍營和府庫、糧倉,還有的則是被開辟為育苗田。 朱高煦用馬鞭指著遠處的育苗田詢問:“這育苗田是你弄的還是林粟弄的?” “是林指揮使在去年入冬前弄的,一共一百畝,能育出四千畝的稻苗?!标愱苹卮?,同時說道: “城外北邊靠山的田地,如今被開辟為水田,已經種上了水稻?!?/br> “不過具體能產出多少,還是得等到秋收再看,畢竟我們也是第一次在這么冷的地方種植水稻?!?/br> 安東城比吉林城要冷,這個毋庸置疑,畢竟兩地南北的直線距離就有五百多里,入冬也是安東城要早個七八天,開春則是能晚十來天。 這一來一去,安東城的水稻就少了半個多月的春季,自然要面臨晚種早收的尷尬局面。 “好好管理吧……” 唏噓間,朱高煦也在陳昶的帶路上,參觀起了安東城。 安東城的營造,基本與吉林城差不多,不管是火道、火墻,還是下水道、排污渠、水泥路,基本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簡單看了城內的情況,朱高煦便在陳昶的安排下,在曾經的卜顏石堡,如今的安東千戶所休息下來。 翌日,帶著安東城的五百兵卒,他再次踏上了前往肇州城的水路。 水路上,朱高煦他們經過了曾經的金上京,也就是后世的哈爾濱。 不過這里沒有金代的繁榮,更沒有后世哈爾濱的先進,有的只有被灌木覆蓋的遺址廢墟。 “這里日后倒是可以再修建一座大城,安東城的地界始終有些狹長,而且這里有這么多廢棄的磚瓦,用來修筑一個小城也不是什么難事?!?/br> 朱高煦在甲板上與隨軍吏目交代著,并且讓人將船只靠岸,自己騎馬上岸看了看這片遺址。 經過百余年的時間變遷,曾經的水渠已經垮塌擁堵,成片的良田變成了河灘草場。 原上京城的遺址上,殘磚斷瓦遍地都是,還有許多腐朽垮塌的屋舍。 朱高煦撿起一塊斷裂的石磚,試了試它的強度。 由于是由石塊切割而成,因此百余年的時間,并未讓它的強度下降太多,倒是那些燒制的磚塊已經不堪大用。 丟下手中石磚,朱高煦對身后跟隨而來的吏目說道: “這些石磚收集起來還可以筑城,燒制的磚塊雖然腐朽,但也可以打碎后修建下水道?!?/br> 朱高煦這樣交代著,同時騎馬繞了上京城遺址一圈,邊走邊說道:“這遺址若是重建,按照原來的情況,可以修建起一個十余萬人規模的城池,不過我們用不了那么大,一點點修建就是,而且田地也很容易再次復墾?!?/br> 吏目聽他這么說,也是跟著點頭附和。 上京城遺址四周的土地大多平整,盡管已經荒廢,但畢竟在百余年前被人為開墾耕種過。 雖說有一些小樹,但起碼沒有河道沖擊下來的石頭,只要給人給糧,幾年時間就能恢復到曾經的模樣。 “走吧?!?/br> 時間緊湊,既然已經給出了辦法和建議,那朱高煦就沒有必要繼續逗留了。 帶人返回船上后,朱高煦便一路向著西邊的肇州城趕去。 趕在七月十二,朱高煦總算來到了肇州城地界,并且見到了肇州城的碼頭。 “殿下??!” 碼頭上,當值的兵卒瞧見了掛有‘渤?!?、‘朱’等字符的旌旗后,許多人便朝著船隊大聲吶喊了起來,并且主動乘上小船,為船隊引路進入碼頭。船隊在小船的引路下,很快停入碼頭船舶位中,下船后朱高煦看了看船舶位,果然瞧見了十艘兩三丈長,吃水不過四五尺的二百料船只。 水泥修建的碼頭走起來十分舒服,和在安東城一樣,朱高煦先是安排大軍下船休息,緊接著自己去碼頭的倉庫看了看。 在那里,堆積著數千石糧食豆料,顯然都是剛剛運抵不久。 “馬匹都運來了嗎?” 朱高煦回頭詢問當值的百戶官陳銘,二十五六的他面對朱高煦時,反而給人很稚嫩的感覺。 他靦腆的作揖:“回殿下,五千匹挽馬,兩千匹軍馬,都運來了?!?/br> 因此出兵的人比去年預期的多,所以作為代步工具的挽馬自然也就增多了。 聽到所有東西都準備齊全,朱高煦也滿意頷首。 興許是肇州城事情太多,因此傅讓與林粟他們久久沒有尋過來。 朱高煦也不惱,帶著二百護衛騎兵便往肇州城趕去。 他還未曾來過肇州,這次前來倒也有許多好奇。 肇州城雖然是軍堡,但營造的比安東城要好太多。 為了追求速度,傅讓他們帶著三千女真百姓與二千兵馬在此駐扎,早早的就修建了從肇州城通往碼頭的水泥路。 這水泥路并不寬闊,僅有丈許,并且厚度也不過一寸許。 就這厚度,朱高煦估計放在后世,恐怕放在農村都得被人罵豆腐渣工程。 不過在出行不是靠腿就是靠馬的時代,這樣厚度的水泥路,已經算得上相當完美了。 肇州碼頭距離城池距離比安東城要遠太多,在樹林之中走了二里地,朱高煦他們才見到敞亮的前方。 待走出樹林,前方出現的是數千光膀子干活的熱鬧場景。 “這個傅讓,他倒是懂得利用東西?!?/br> 瞧著那數千弟兄和被他們驅使的數千匹挽馬,朱高煦哪里還能不知道傅讓他們在忙什么。 借著大軍集結的機會,他們在這開辟荒田,為來年做準備呢。 在他調侃之余,前方道路上也出現了十余騎光著膀子的身影。 傅讓與林粟、張純等人策馬而來,來到朱高煦跟前時,林粟與張純都是愧疚作揖:“未能迎接殿下,末將慚愧?!?/br> 相比較他們,傅讓倒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他都未作揖,只是用馬鞭指著正在干活的弟兄們,驕傲道:“如何,這些日子可是在開拔前為你開辟了三千多畝旱地和二百余畝水田!” “干得不錯,準你今晚飲半斤米酒?!敝旄哽阈Φ煤喜粩n嘴,畢竟在關外,糧食比真金白銀還金貴。 花費一個多月開辟三千多畝田地,這在朱高煦看來可太劃算了。 盡管挽馬們消瘦了不少,但大不了多喂豆料和草料就能養回來,可田地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開墾的。 想到這里,朱高煦唏噓道:“你若是去了遼東都司,怕不是遼東都司的耕田要在接下來幾年翻倍了?!?/br> “你這廝……好個調侃?!备底屢魂嚭眯Γ骸叭チ诉|東,可沒有那么多糧食和挽馬耕牛來讓我隨便糟蹋?!?/br> “倒是你這條件,只要你下令,便是換個人,也能一直開辟良田?!?/br> 傅讓這話說的不錯,吉林城能發展迅速是因為老朱在給吉林城輸血,加上朱高煦cao持得當所致。 只要給錢給糧,想要開荒并不困難。 百姓沒有資本開荒,說到底就是受限于糧食罷了,正因如此,自秦漢以來,官府都搞起了借糧給百姓開荒,三年歸還的戲碼。 不過這期間有的朝代有糧食,借一石還二石,有的朝代可就是與放貸無異了,不還個七八石,都別想走出衙門的大門。 不還?不還就把田拿來抵債。 如此一來,辛辛苦苦勞動三年,不僅什么都沒撈到,還反而背上了一屁股饑荒,無奈只能去投靠士紳豪強,成為其手下佃農。 像渤海王府這種免費發放口糧,而且發的口糧還不一定能吃完的衙門,放在哪朝哪代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同樣開荒,就拿沐英與沐春這兩個開荒能手來說。 他們二人駐兵云南十四年,所開辟熟地百萬畝,而這只是沐英對開荒百姓提供‘日一升糧’的結果罷了。 再看吉林城,成人日二升半,小兒日二升。 成人還好說,胃口大的完全可以吃完,小孩那就根本吃不完。 吃得多了,身材自然也就往膘肥體壯的那方面走去,干起活來自然也就一把好手。 只可惜油水不夠,不然糧食的消耗也就能下來了。 像后世人,在油水充足的情況,即便一個從事體力勞動的男人,也不敢說能淘二斤半的生米來煮飯吃干凈。 即便不說后世人,單說朱高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