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先前渤海軍數量不多,朱高煦自然不會考慮往西邊開墾,但是眼下渤海軍實力膨脹,入冬前還會有兩千軍戶北上加入他們。 擁有這樣的力量,朱高煦不去找別人麻煩就算好了,根本沒有什么人敢來找他麻煩。 唯一有能力找他麻煩的哈剌兀,還被朱棣給追殺幾百里,現在正躲在兀良哈禿城舔舐傷口,無暇東顧。 更何況,過些日子自己收拾了阿臺外蘭,下一個收拾的就是哈剌兀,所以向西開墾荒地,已經沒有了任何阻礙。 這么一想,朱高煦也對亦失哈說道:“入冬前,你帶人去西邊選一塊地,修建個鎮子?!?/br> “今年我們不賣糧食,屆時許多部落會撐不下去來投靠我們?!?/br> “你先將南邊來的兩千戶一分為三,一部安排在那個鎮子,另外兩部分別安排在安東城和打下之后的忽喇溫?!?/br> 還未出兵,就已經開始規劃城池了,這不是朱高煦自大,而是對自我的清晰認知。 西陽哈部的大部分甲兵,都在大黑山一戰中被俘被滅,但凡阿臺外蘭有實力反攻,他也不會躲到現在。 哈剌兀入寇的時候,是阿臺外蘭奪取安東城最好的時機。 他錯過了,那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次我出征,中間應該不會再回來了,你算好時間,往肇州城準備糧食挽馬,屆時我回來后,便直接乘船一路北上巡邊?!?/br> “箭矢和甲胄兵器,只要我不開口,便不要停下,繼續打造?!?/br> 朱高煦在為未來做準備,他要和遼東都司交手,甲兵就得足夠多才行。 遼東都司的戰兵有四萬多人,除去防守的,起碼能拉出三萬人和自己在曠野交手。 擊垮遼東都司代表什么,這已經不用過多贅述了,現在的自己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就足夠。 想到這里,朱高煦站了起來,往后宮走去。 亦失哈瞧著他走向后宮,倒是沒有跟隨,只是眼神示意跟隨他而來的兩名凈軍跟上朱高煦。 不久后,他離開了王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至于朱高煦,他則是返回了前寢宮,并在這里見到了挑燈夜讀《邸報》的郭琰。 “您回來了?” 見朱高煦進屋,郭琰放下了手中邸報,兩名婢女也上前為他寬衣解帶。 由于王府太大,郭琰在城中募了二十個年紀十五六歲的婢女,因此在有人為朱高煦寬衣解帶的時候,其他婢女已經帶著洗漱的用品一擁而上。 脫下衣服的朱高煦坐在椅子上,看著婢女們為他脫鞋洗腳,洗臉刷牙。 過了一字時,待什么都做后,他這才拔下了頭上的木簪,將目光放到了郭琰身上,并隨之移動到《邸報》上。 “都看完了?”朱高煦詢問著,郭琰點了點頭:“已經看第二遍了?!?/br> 她臉色有些不太好,朱高煦以為她是為了郭英去陜西平叛的事情而擔心,因此安慰道:“外爺去了陜西平叛,這次是和長興侯一起,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叛結束了?!?/br> “臣妾不是擔心這個?!甭犞旄哽惆参康脑?,郭琰笑了出來,并一手放到了《邸報》上。 “臣妾看了看,這次南邊的事情才鬧起來,如今還沒個結果,因此心中有些擔心?!?/br> 郭琰擔心這次的南北榜案會牽扯到淮西的舊勛,畢竟前面幾次大案,基本都牽扯到了淮西舊勛。 不過熟知這段歷史的朱高煦卻安慰道:“興許會牽扯出舊案,但不會牽扯到還存世的勛臣們,這點你可以放心?!?/br> “話雖然這么說……”郭琰有些擔心,沉吟過后與朱高煦對視詢問道: “殿下,您說這次陛下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懲治涉事官員?” 郭琰對于不懂的事情,就詢問朱高煦,因為她覺得自家殿下好像什么都懂。 對于她的問題,朱高煦也想了想歷史上的南北榜案結果,然后又想到了當下南京城中老朱可能面對的局面。 似乎是想到了老朱的困境,因此朱高煦靠在了椅子上,雙眼看著前寢宮的天花板,心情復雜道:“這次的案子,恐怕會讓有的人大失所望吧……” 第182章 坐井觀天 “宣上意,丁丑科主考、前翰林學士劉三吾,副主考白蹈信二人勾結藍玉余黨,忤逆上意,抄家流放肅州衛!”“侍讀學士張信,隱匿北方考生考卷,凌遲” “丁丑科狀元陳、右贊善王俊華﹑司直郎張謙﹑司經局校書嚴叔載﹑正字董貫﹑王府長史黃章﹑紀善周衡和蕭揖,有惑圣覽,皆發配云南充軍?!?/br> 洪武三十年五月十七,原本以為丁丑科春閨已經過去的劉三吾等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宋忠率領的錦衣衛緝拿。 朱元璋指斥本次科舉的主考劉三吾和副主考白蹈信等人為“藍玉余黨”,尤其是抓住了劉三吾多年前曾上書為胡惟庸鳴冤的舊賬,認定劉三吾為“反賊”。 除了二人,其余涉案諸官員皆受到嚴懲,盡數被發配流放,只有戴彝、尹昌隆二人免罪。 此二人得免的原因,是他們在復核試卷后,開列出的中榜名單上有北方考生的名字。 此事爆發過后,北方考生歡欣鼓舞,南方考生認為朝廷處事不公,許多南方士子紛紛上疏,為劉三吾等人鳴冤。 對于這些雪花般飛來的奏疏,朱元璋一概駁回,并在五月二十三日下旨,將編制完成的《富民冊籍》拍案。 五月二十四日,朱元璋下旨,除云南、兩廣、四川富民不徙,其余《富民冊籍》之上的浙江等九布政司,以及直隸應天十八府,凡田地超過七頃的一萬四千二百四十一戶,皆遷入南京外城,并發放宅院。 對于百姓們來說,這兩件事無相關,但對于朝野上下的百官來說,他們都清楚這是洪武皇帝對南北榜案中南人富戶的反擊。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間便來到了六月初一。 這一日的奉天殿上,朱元璋拖著病體親自策問七百余名春閨落選的貢士,并欽點山東兗州府人韓克忠為狀元﹑是為丁丑科夏榜狀元。 不僅如此,朱元璋還取錄了除韓克忠以外的六十人為進士身。 似乎是為了反擊,這次所取錄的六十一人全為北方人,相比較全是南方人的春榜,多出了十人。 不僅如此,由于春榜狀元陳﹑探花劉仕諤被誅殺,這次取錄的南方考生,僅有尹昌隆入了翰林。 反觀夏榜,除韓克忠三人被選入翰林,二甲之中也有五名被選入翰林。 雖說此案殺的人不多,可影響卻極為惡劣,尤其是劉三吾本人的那句“北人文理不佳”,更是激怒了北方考生。 如果不是朱元璋足夠果決,那南北問題還會進一步擴大。 看似糊涂的一個案子,卻被朱元璋處理到了極致。 只可惜,從這一案中,許多人都看到了朱元璋窘迫的一面。 “爹的身體不行了……” 六月初十,當南北榜案塵埃落定,太原晉王府內也響起了一句大不敬的話。 坐在承運殿里,朱棡手里拿著一份邸報,桌上擺著一封從宮里送來的書信。 根據邸報,朱棡察覺到了自家父親的情況并不好,不然這次他不會這么倉促的就結束這案子,應該是大辦特辦,將站在臺前與幕后的人盡數抓出來處死。 他之所以這么倉促,就是因為他覺得他的時間不夠了。 想到這里,朱棡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份家書。 那是朱元璋寫來的書信,上面的內容是朱元璋告訴朱棡應該如何放牧、如何養羊養馬,以及對于牧場不要竭澤而漁的各種關切之言。 除了這些,朱元璋還在信的末尾交代朱棡,若是日后胡兵十數萬南下,不用與之正面抗衡,只需要將兵馬百姓遷入城中,斷了胡兵能打草谷的念頭,胡兵自然就會退去。 這樣的話,放在以前,老朱不可能交代的這么仔細,也正因為他這般仔細,才讓朱棡察覺到了貓膩。 換做以往他節制山西都司、山西行都司等沿邊十余萬兵馬時,自家父親都是交代自己要如何巡邊,可眼下卻招呼自己防守。 “小兒……” 朱棡咬牙切齒,山西為什么攻守易形?還不是因為他的兵權被奪了大半! 老頭子怕他作亂,把他的兵權收走了大半,調走了他的舊部,現在的他除了本部三護衛和河套的東勝衛外,根本調不動任何一衛山西兵馬。 哪有老子這樣防兒子的! 朱棡攥緊了拳頭,胸口處也時不時發出刺痛。 自上次與老頭子爭斗失敗而暈倒,他胸口時不時就會刺痛,但很快又痊愈。 這病癥,他也問過府上的醫匠,但他們都說是自己氣到了根本。 “不能生氣……”朱棡自我安慰,同時雙目微瞇:“爹,您活著我什么都不會做,但您走了,就不要怪孩兒了?!?/br> “這天下,本就是兄終弟及!” 在朱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千里之外的南京紫禁城內,朱元璋卻是帶著三個孫兒上了紫金山,來到了馬皇后的陵前。 他帶著朱允炆、朱高熾、朱濟熺三人為馬皇后上香,盡管今日并不是馬皇后的忌辰,但他不知道怎么的,很想來這里看看。 坐在神道的樹蔭下,朱元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登山用的木杖。 他雙手撐著木杖,看著不遠處的那三個孩子為自家妹子上香,心頭總算感覺到了一絲親情。 耿炳文和郭英還在秦嶺平叛,他身邊沒個老兄弟,便是想說些話也沒有人。 這種時候,他不免有些想念朱高煦了。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想念那孩子,但就是會在很多時候,下意識的想到他。 “爺爺……” 朱允炆的聲音把朱元璋叫醒,等他回過神來,他們三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見狀,朱元璋緩緩起身,帶著他們往山下走去時,同時也詢問道: “你們三人,近日在武英殿理政,可曾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br> 他邊說邊往山下走,朱濟熺聽到后也急忙表現道:“遷移天下富戶的事情有些難,下面的許多官員陽奉陰違,還得是國子監的貢生們出面,才能順利遷移富戶?!?/br> “只是這國子監的貢生,數量未免太少了?!?/br> 朱濟熺在感嘆,也是在抱怨,但對此的朱元璋卻像一個長者般,教導著他們道: “大開官學是好的,可以為朝廷培養人才,以防一些挾才自重?!?/br> “只是你們了解過,這官學培養一名學生需要多少花銷嗎?” 朱元璋不用回頭,他知道這三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孩子回答不出來。 在他的眾多子孫里,恐怕也只有已故的朱標,以及朱棡、朱棣、朱椿和朱有燉、朱高煦幾人能回答出這個問題。 果然,朱元璋猜的不錯,身后的朱允炆和朱濟熺、朱高熾三人支支吾吾,卻是回答不出來。 瞧他們這副模樣,雖然朱元璋不知道什么叫做“脫離民眾”,但他知道深宮大院的孩子很難理解百姓的苦痛。 “你們不關心這些事情,所以你們能問出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