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販賣羊群,朱高煦也十分不舍,可他清楚眼下的吉林城確實養不起太多牲畜。 “好!”亦失哈爽快答應下來,他也知道吉林城現在養不起太多牲畜。 “對了……”見朱高煦和亦失哈聊完,傅讓也開口準備說些事情,不過還沒等他說些什么,承運殿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當著三人的面,一名身上盡是血垢的兵卒走到了殿門處停下,畢恭畢敬的朝里作揖: “殿下,燕王殿下派哨騎回來,讓我們為他準備八百石糧食和二百石豆料,盡數交由平指揮使帶往北邊,另外讓您派人去北邊接收牛羊和俘虜?!?/br> 這兵卒帶來了好消息,而朱高煦一聽到朱棣讓自己接收牛羊俘虜,瞬間計上心頭。 “坑人嘛,坑誰不是坑,坑爺爺和坑爹都是一樣的……” 朱高煦已經盤算好如何坑爹,因此對亦失哈吩咐道:“你去辦吧,順帶把牛羊帶回來吉林城,俘虜就帶往安東城好了?!?/br> “這……俘虜不應該留下等燕王殿下處置嗎?” 亦失哈有些遲疑,畢竟明軍的傳統是誰俘虜誰處置。 可是對于他的問題,朱高煦卻不以為意道:“他是我爹,他處置和我處置是一樣的?!?/br> “這倒是?!备底屢苍谝慌愿胶?,他可不會放過這充實安東城人口的機會,更何況吉林城的明軍和這批俘虜有仇,帶他們來吉林城很容易激發矛盾。 “那奴婢這就去辦……”見二人這么說,亦失哈也只有輕笑著接下這差事。 他轉身走出殿外,為平安和朱棣調糧食去了。 瞧他離開,傅讓這才說起了自己剛才想說的事情: “我來的路上,六城之地許多城池都被攻破,這次六城之地可謂死傷慘重,糧田都被牲畜啃食殆盡,估計兵災過去后,六城之地會十分缺糧?!?/br> “不止他們……”朱高煦也苦笑道:“我們現在也十分缺糧,希望南邊的遼東都司趕緊把糧食送來,不然我們也快斷糧了?!?/br> 朱高煦說完,與郭琰交代的飯菜也開始上桌。 飯菜上了桌后,二人邊吃邊聊,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雞西堡那邊的遺體也開始一具具的由板車運回。 一時間,整座吉林城都能聽到哭嚎聲,那聲音讓人心里壓抑。 朱高煦和傅讓一直等著亦失哈的消息,直到亥時,亦失哈才帶人風塵仆仆的趕回了吉林城。 與他們一起回來的,是數量以萬計數的牛羊。 傅讓因為白天趕了五十余里路,并帶隊與胡兵交手而疲憊,因此先去休息了,倒是朱高煦因為白天睡過一覺,整個人很是精神。 吉林城內的哭嚎聲讓他備受煎熬,他承認這一仗他還能打得更漂亮,死更少的人,可時間沒有重來的說法,已經死去的人,再也無法復活。 離開那充斥著沉重的吉林城,朱高煦騎著一匹普通的挽馬回到了雞西堡。 在這里,他見到了不斷在城門口點數的兵卒,以及那不斷涌入吉林城的牛羊。 “怎么只有牛羊?” 朱高煦從那挽馬背上翻下身來,與舉著火把計數的亦失哈交談。 “馬匹都被燕王殿下帶走了,據說已經往北追逐了百余里?!?/br> 發現朱高煦來了,亦失哈與身邊人作揖回禮,同時說著他們剛剛獲知的消息。 “有多少頭了?” 對于朱棣能趕出追逐哈剌兀百余里的事情,朱高煦一點不好奇,他更關心能薅到多少羊毛來補貼城中犧牲的將士們。 “還有大半在城外,當下已經有一萬四千余頭牛,五萬三千余只羊了?!?/br> 亦失哈側過身子,把火把湊近,讓朱高煦看清了正在計數的牛羊數額。 瞧著這么多牛羊數額,朱高煦拉著亦失哈走到了一旁,小聲道:“平保兒的人也跟著去北邊了吧?” “是去北邊了?!币嗍Ч幻魉?,老實的回答?!斑@樣啊……”聽到吉林城都是自己人,朱高煦也不再藏著掖著,咳嗽道: “你帶著四千頭牛和兩萬只羊進我們自己的畜舍,剩下的新造一個畜舍?!?/br> “???”聽到這里,亦失哈哪里還不明白朱高煦話里的意思。 他看了看四周,雖然都是自己人,但他開始心虛道:“殿下,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敝旄哽阆乱庾R回應,隨后才為自己找補道:“我們都不說,他們哪知道?” “何況,我大婚之日,我爹也未曾送來什么東西,而且這一戰殺甲兵最多的也是我們,我們拿三分之一的牛羊怎么了?” “那……”亦失哈也被朱高煦說的心動了,因此招來了一名吏目,將這事情當著朱高煦的面與吏目說了。 吏目可沒有亦失哈那么擔心,一聽到是這事情,當即笑呵呵的點頭應下了。 帶著幾十名吏目,他們很快就在點數的文冊上做了手腳,吉林城的畜舍,也在幾個時辰的時間里被擴建了好幾處,驅趕進去了許多牛羊。 待到天亮,所有俘獲的牛羊計數完畢,賬面上還有一萬八千余頭牛和七萬九千余只羊,以及從胡兵尸體上搜刮來的一千四百余石粟黍。 除了這些,還有近二百余套明甲和五千余套皮甲。 這些基本就是朱棣昨日的斬獲,算上吉林城的繳獲,這次兀良哈三部差不多死傷近一萬三千人。 “殿下,我們這么做,不會被燕王殿下看出來吧?” 陪著朱高煦做了一晚上的假賬,亦失哈有些心虛,但朱高煦卻拍拍他肩膀: “我們又不是自己吃下,而是日后要分給城里百姓的,你要想開些,別覺得我們在做壞事,我們今日做的是好事?!?/br> 亦失哈被朱高煦說服了,忙碌一夜的他,最后檢查了一遍那本最后統計的文冊,隨后才惴惴不安的往吉林城回去休息去了。 朱高煦在他走后,趁機上了哈達嶺。 不得不說,張純與王義遭遇的這一戰死傷慘重,哈達嶺上充斥著被燒毀的樹木和遍地猩紅的泥土,還有被破壞到不成樣子的樹林。 許多樹木上都有刀劈斧鑿的痕跡,裹上泥土的碎rou更是隨處可見。 林中穿梭著不少在清理戰場的女真人,他們在見到朱高煦時,隔著老遠便作揖回禮,許多人心中忐忑。 雖說是逃難入吉林城,但在吉林城的這幾日,可比他們在原來的寨堡時幸福多了。 當下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頭人要帶著他們留在吉林城,因此還在為自己的前路而擔心。 不過等他們知道自己可以留在吉林城的時候,興許會高興的手舞足蹈。 瞧著他們搬運尸體,朱高煦挑了一處干凈的木臺,在這里坐著休息了一會兒。 過了兩個時辰,伴隨著這片山林被清理干凈,他才最后看了一眼這道差點讓自己出城丟掉性命的防線。 “若是無戰事,興許只要兩三年,這里便看不出眼下的樣貌了?!?/br> 唏噓一句,朱高煦轉身下了山,而山下的許多女真人也已經得知了自己的去留消息。 不愿意留下的那幾部頭人帶著自己的部眾已經開始在雞西堡城門口排隊離開,人群之中許多普通女真人對雞西堡流露出了不舍的目光,便是七八歲的娃娃也都知道吉林城的日子過的很好,不舍得離開。 相較于他們,與頭人一同歸入吉林城的女真人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們臉上洋溢笑容,盡管語言不通,但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朱高煦可以看出他們似乎在說著留在吉林城能吃飽飯的話題。 輕笑搖搖頭,朱高煦騎上挽馬返回了吉林城。 等他回到王府時,卻已經是午時六刻了。 因為疲憊,亦失哈還在休息,傅讓倒是起床了,不過他沒有來王府,而是與林粟一起去弄陣亡兵卒撫恤的事情了。 朱高煦也沒有閑著,草草吃過午飯后,便去醫院看了那些輕重傷的兵卒。 對于傷殘者,他承諾城中會養他們,所有撫恤政策都會到位。 對于輕傷者,朱高煦則是可以輕松些的鼓勵他們好好養傷,等待他們回軍參加訓練。 他在醫院待了很久,直到夕陽西斜才起身離去。 走前,他還不忘對班值醫院門口的小旗官交代道:“進了醫院的傷員,叫人宰羊殺雞給他們養身體,只要不浪費,宰殺多少都可以?!?/br> “是??!”聽到朱高煦的話,醫院門口的兵卒們挺直了腰桿,只覺得心頭暖暖的。 “放輕松些?!迸牧伺乃麄?,朱高煦沒有騎馬,而是在兩名護衛的隨從下,步行往王府走回。 這一路上,他見到了許多百姓,他們用白色的粗布纏繞在額頭上,神情悲戚。 在他耳邊,一直回響著哭嚎聲,幾乎大半個吉林城的百姓都在披麻戴孝。 正如朱高煦所說的,他確實不應該對兵卒們吝嗇。 沒有兵卒們用性命守城,他這渤海王恐怕早就被哈剌兀生擒去和老朱換東西去了。 縱然他們也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人,可他們保住的,更多的還是朱高煦的財產。 不多時,朱高煦回到了王府,盡管面上偽裝的十分平靜,但早早在王府等待的亦失哈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舒服。 “殿下,城里的牲畜增多,豆料不足了……” 似乎是為了讓朱高煦振作,亦失哈主動提起了話題。 “給遼東都司送信了嗎?”聽到亦失哈的話,朱高煦提起了給遼東都司送信的事情。 “送了,但恐怕還得半個月才能收到糧食?!?/br> 亦失哈面露難色,畢竟眼下朱棣率兵北逐哈剌兀,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而吉林城的糧食僅夠維持半個月了。 “北邊有消息傳來了?” 朱高煦和亦失哈擔心的點一樣,都是擔心朱棣打的太高興,為吉林城增加后勤負擔。 “沒有……” 負責軍情的林粟搖搖頭,一旁的傅讓也趁機說道: “我南下時,瞧那胡兵往阿者迷跑去,應該是準備逃入山中,走小道迂回漠東北部真河一帶,往那邊逃回哈剌溫山脈的北虜?!?/br> “阿者迷道路崎嶇且容易設伏,估計燕王殿下率兵抵達那里后,便會停止追擊,返回吉林城?!?/br> “這一來一去,差不多五六天時間?!?/br> 傅讓的話讓朱高煦皺眉,而亦失哈也說道:“糧食擠擠還能等到下一批糧食運來,但豆料就不行了?!?/br> “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也沒別的辦法?!敝旄哽阋彩譄o奈,畢竟在這關外,就算他舍得出錢,也買不到多余的豆料。 當然,比起現在的事情,他更擔心之后的事情。 他們這一戰從胡兵手中獲得了這么多馬匹,其中許多馬匹只要舍得下本錢,都可以培養為軍馬,填補這一戰中損失的軍馬數量,并且能讓渤海軍擁有更多騎兵。 只是如果他們真的想要將這些馬匹培育成軍馬,那成本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今年的豆田都種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