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是!”林粟臉上露出笑容,他上次錯過了討伐西陽哈,如今總算趕上了一個處在前線的差事。 他還在笑,朱高煦的目光卻在老朱派人送來的加急信件上打量。 也不知道老朱是不是壓制自己而良心過意不去,他居然給自己調來了兩千軍戶,這是朱高煦自己都沒敢想的事情。 那是兩千軍戶,不是兩千個人,如果算上家眷,起碼能有四千乃至一萬人。 想到這一人口數目,朱高煦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高興在于這么多漢人進駐關外,這代表漢人在關外的實力將增強,自己手中能用的人也會變多。 擔心在于,這么多漢人進駐關外,他們人吃馬嚼都需要消耗糧食,無疑讓朱高煦心想的自給自足變得更遠了。 不過……朱高煦看向眼前的育苗田,只要這些育苗田能培養出秧苗,并且能達到朱高煦預期的產量,那這些事情就不是事情。 “殿下!” 忽的,馬蹄聲與亦失哈的聲音同時傳來,朱高煦與林粟先后看去,這才看到亦失哈帶著十余名護衛向他們策馬而來。 在距離他們還有七八步距離的時候,亦失哈勒馬停下,隨后翻身下馬跑到了朱高煦身邊。 “怎么了?”朱高煦好奇亦失哈為什么那么著急,對此亦失哈也緩了一口氣才道: “是開荒的事情,河灘上的沼澤淤泥太多,雖然沒有石頭樹根,但容易積淤,水始終排不出去,得等到夏季河灘變干才能用水泥修建出水渠,繼而整理田地?!?/br> “因此,在夏季以前,這開墾還是得朝西山和東山走?!?/br> 亦失哈講述了在河灘開荒的問題,朱高煦聽后倒也不覺得奇怪。 東北的黑土地十分肥沃不假,但嫩江與松花江、黑龍江共同構成的大江大河使得東北在工業革命前并不適合搞農業。 漫長的冬季凍土層與春秋兩季極容易形成的沼澤致使土地淤積,排水不暢。 吉林灣的環境還算好的,真正‘惡劣’的還是東北的幾大平原。 東北幾大平原經歷了數百上千年的江水漫灌,這些漫灌的江水經過蒸發后使得礦物鹽沉積反堿,正因如此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才鮮有人開發。 至于最慘的遼河平原則是因為沒有修建各項水利設施,因此入??诘暮K畷r常倒灌進入其中,致使遼河平原變成一大塊鹽堿地。 這一系列問題使得古代東北大河徑流區發展農業不順暢,哪怕是被譽為海東盛國的渤海國,也只能開發長白山丘陵一帶的河漫灘附近,在這些地方種植水稻。 如今朱高煦他們要在緊鄰松花江的吉林灣開墾河灘地,其中難度自然不小。 不過只要他們跨過這個難度,那便很難有任何農業上的困難來難住他們。 “開荒的事情照你的意思辦,總之河灘地是一定要開發的?!?/br> “等到夏季,水渠和排水設施修建好,到時候開墾河灘地就輕松多了?!?/br> “這些河灘地肥沃,我都不敢想利用它們耕種,能取得多高的畝產?!?/br> 朱高煦一如既往的支持亦失哈,正如他支持林粟、張純和傅讓一樣。 對于朱高煦這屢見不鮮的支持,雖然已經經歷太多次,但每次亦失哈都會覺得心頭一暖。 “殿下您放心,奴婢一定會解決這河灘地的!” 亦失哈做出承諾,朱高煦也頷首面帶笑意,十分信任他。 在親眼看著育苗田栽種差不多后,朱高煦與林粟前往了軍營,亦失哈則是返回河灘繼續準備開荒。 渤海軍軍營設置在炮臺山與桃園山南邊,軍營只是用木柵欄簡易圍了起來,柵欄周長六里,足以容納萬人在營中訓練。 朱高煦抵達軍營時,由于已經是午后,所有兵卒都在穿甲結陣訓練。 “扎扎刺扎!” 軍營之中,對于士兵的兵器訓練并沒有太過繁瑣的步驟,要求的就是所有人結陣持槍,在結陣的同時步步為營的前進或后退。 坐在校臺上,朱高煦可以看到偌大的軍營之中只有數百人在訓練,這與軍營的規模相比十分渺小。 “三場去了二百人,安東城去了五百人,南邊隨楊善人去了一百人,馬隊又需要五十人,當下城中只有留守六百五十六人?!?/br> 見朱高煦打量訓練,林粟說出了當下軍營兵馬的數量,而張純正在下面訓練兵馬。 “各部的女真扈從送來嗎?”朱高煦偏頭詢問,林粟也點頭道: “各部都很準時,雖然還沒完全開春,但眼下書院那邊已經接收了六百七十五個女真扈從,另外冬季歸順我們的那些部落也有一百六十二個人想要報名學習參軍,您看……” 他小心詢問,朱高煦卻不假思索:“他們要參軍就讓他們參軍,同樣在書院學習三個月,哪怕三個月后不能做到交流順暢,但起碼的軍令得會聽?!?/br> 身處關外,朱高煦不可能指望拉出一支完全由漢人組成的軍隊,別說他,就是當下的明軍,也是由多民族士兵組成的。 朱高煦在武英殿時看過一些衛所的奏疏,如果依照這些奏疏推斷,那當下的二百萬明軍軍戶之中,起碼有五十萬是色目、苗瑤、蒙古人。 日后的渤海軍,肯定會比這個比例高,就當下來說,即便算上老朱給自己的兩千軍戶,他手中也只有三千五漢兵,兩千女真兵。 這么一算,老朱給渤海王府的護衛名額似乎很快就要用完了…… “殿下,那些女真扈從的軍餉要給嗎?”林粟突然提起了女真扈從的軍餉問題,朱高煦對此也早就有了腹稿,因此回答道: “教導他們的時候告訴他們,他們來吉林城參軍入伍,雖然是被部落送來當扈從的,但我們都將他們視為渤海軍的一份子?!?/br> “不過當下的他們還不符合許多條件,因此軍餉只有米十二石,鹽二斤,布一匹?!?/br> “等他們掌握了漢話,并且為渤海軍上了戰場,那時候他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渤海軍,他們的家人可以接到吉林城生活,孩子可以讀書寫字,軍餉也會和真正的渤海軍一樣?!?/br> 朱高煦交代著林粟關于這些扈從待遇的一切,他不可能按照真正渤海軍的軍餉給這群人發俸祿,因為現在的他還拿不出那么多錢糧。 只有先穩住他們,慢慢培養出歸屬感,加上吉林、安東、肇州三座城池可以自給自足,到時候后就能他們歸入真正的渤海軍了。 在朱高煦這般想著的時候,軍營之中也出現了百余騎兵,他們人馬皆負甲手持長弓與無箭頭的箭矢,于三百長槍兵陣前來回面突,箭矢不斷落入人群之中。 這是在訓練長槍兵能否忍耐箭如雨下那種環境的忍耐力,同時也在訓練軍馬對長槍的耐受力。 正因為有這樣的訓練,大黑山之戰時,渤海軍的長槍兵才敢挺槍而上,與舒爾哈的騎兵相撞。 除了這些,渤海軍還有諸多陣前的應激訓練,為的就是讓士兵對戰爭習以為常,不會自亂陣腳。 “唏律律……” 朱高煦在打量訓練,校臺之下的赤驩卻并不安分,不斷的用蹄子去踢校臺。 “這家伙,到了春天倒是發情了……”朱高煦笑著,同時想起了配種的事情,轉頭詢問道: “與赤驩去年配種的那二十匹大食馬,有幾匹成功的?” “十六匹成功了,生下的馬駒大者四個月,小者兩個月,都身強體壯的?!碧崞鹩N的事情,林粟也討好笑道: “殿下,這十六匹馬,能不能勻一匹給我?” “給你!”得知赤驩一下子有了十六個娃娃,朱高煦也高興點頭:“不止你,傅讓和亦失哈、張純、孟章、王義他們都每人一匹,剩下的留著三年后育種?!?/br> 朱高煦高興為馬駒安排了去處,同時也伸出手指向張純道:“把張純叫上來,給他安排個差事?!?/br> “是”林粟應下,并讓一旁的護衛去通傳張純。 不多時,張純就一路跑上了校臺:“殿下……” 他作揖行禮,朱高煦也開口與他說起了朝廷讓自己去肇州筑城監視兀良哈的事情。 說到最后,他這才說起正事:“我與林粟去了肇州城后,這吉林城便由你和亦失哈兩人做主?!?/br> “開荒和三場由亦失哈負責,你就給我好好練兵?!?/br> “對于那些前來參軍的女真人,不要抱有太大的偏見,他們與我們并無仇怨,不要將對西陽哈部的仇恨帶到他們身上?!?/br> 朱高煦苦口婆心的勸說著,盡管張純一直假裝對女真人參軍不感興趣,但朱高煦很清楚,張純對女真人是有很大偏見的。 當下林粟很快要前往肇州城,而自己也會在南邊的兩千軍戶抵達后前往肇州城。 這么一來、只有年紀最小的張純能留守吉林城。 對于張純的能力,朱高煦并不懷疑,他只是放心不下張純對女真人的偏見。 “殿下放心,末將知道了?!?/br> 見自己的偏見被看出,張純也沒有反駁,而是干脆應了下來。 張純的性格朱高煦知道,大是大非他還是分得清的,倘若針對女真人導致渤海軍后院著火,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見他答應,朱高煦也頷首道:“除了讓你訓練兵馬,我還有一件事交代你?!?/br> “殿下但說無妨?!睆埣兒闷嬷旄哽氵€會對自己說什么,但對此朱高煦也坦然道: “從吉林城往三萬衛去的驛道繞了遠路,我想在西邊的山中開辟一條新的驛道,這條驛道你閑暇時可以帶兵馬和城中女真勞工一起去修建,速度不用太快,慢慢來就行,不要耽擱開荒?!?/br> “末將領命!”沒有過多問題,吉林城的地理條件張純比朱高煦更清楚。 從山中修建驛道,最好走的無非就是朱高煦他們來時的那一條。 “好了,去訓練吧?!币姀埣儗ψ约禾岢龅能娏疃紤?,朱高煦也就擺手示意他回去訓練了。 留下一句“末將告退”,張純便返回了正在訓練的隊伍之中。 比起傅讓和朱高煦,張純的領兵經驗太淺薄了。 哪怕就是林粟,他也有過三年小旗官的經驗,到了吉林城后又經過一年的鍛煉,不說能獨自領兵千人破敵,但起碼他能帶領一千人井井有條的行軍。 這些事情,如今的張純還做不到,所以他才需要學習。 正因他需要時間學習,朱高煦才會選擇讓林粟帶隊先前往肇州城。 林粟現在需要的是親自帶兵對敵,張純需要的是練兵經驗。 “走吧,你也去準備水泥的事情,我也要去船廠看看造船的事情如何了?!?/br> “是” 見張純離去,朱高煦也起身準備離開,畢竟他手中的事情也不少。 走到臺下,望著發情的赤驩,朱高煦只能搖頭讓人帶著赤驩去馬場育種,自己則是換乘了一匹河曲馬前往吉林船廠。 相比較入冬前,歷經五個多月時間改造的吉林船廠規模更大,也更正規化了。 一進入船廠內部,朱高煦就看到了五個比起早前大了許多的船塢,以及如細木作廠、艌作廠、烤廠、鐵作廠、船篷作廠、索作廠等加工木料和保養船只的工廠。 待他走近些,便能看到在船廠那為數不多的空地上也堆放了七八丈長的木料。 這些木料正在被剝皮運入烤場之中,整個船廠里敲敲打打的聲音連綿不斷。 朱高煦選了一個船塢進去,所看見的便是一艘已經快要建造好的大船。 “殿下!” 王船工的聲音響起,他一路小跑來到朱高煦面前,作揖后才氣喘吁吁的指著那大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