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朱高煦不知道該說老朱太有人情味,還是太沒有人情味了。 “你幾時走……”馮勝為朱高煦倒了一杯茶,心不在焉的詢問著。 “初五”朱高煦給出日子,馮勝聽后也點點頭: “走了好……走了也好……” 他沒有詢問朱高煦去了吉林后要怎么做,也沒有問朱高煦是如何救傅友德而救不下來的,只是說了兩聲好后,便與朱高煦安靜的喝起了茶。 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傅友德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面對這樣的他,朱高煦不知道該說什么。 “可惜了,我幫不了你什么……” 忽的,馮勝遺憾開口,但朱高煦卻搖搖頭:“您能好好安享晚年便足夠了,不用再幫任何人了?!?/br> 與傅家不同,傅友德身死后,即便傅讓帶百名護衛給朱高煦助陣,卻也影響不了大局。 可若是馮勝要派護衛給朱高煦,那就不是在幫朱高煦,而是在害朱高煦和他自己了。 “小子這次一別,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否見到老國公?!?/br> 朱高煦站起身來,朝著馮勝作揖緩緩下跪,行了個五拜三叩的重禮。 馮勝沒有阻攔也沒有拒絕,只是在他行禮結束起身后擺擺手:“走吧……” 他在送客,朱高煦也沒有久留,他來這里就是為了行這樣的一個禮。 在馮勝的注視下,他轉身離開了宋國公府。 李忠張廣等人瞧他面色沉重,也沒有上前搭話,就這樣看著朱高煦翻身上馬,策馬離開了國公府門口。 在他離開國公府后不久,老朱也在午休的時候得到了這消息。 面對馮勝的安分,老朱略微高興了不少,而面對朱高煦的即將離去,他心里卻又復雜,說不出什么情緒。 他將注意力放到了朱高煦身上,可朱高煦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沒有再去找馮勝,甚至沒有主動去找任何一個能給他提供幫助的人。 他在亦失哈、王瑄、楊展、傅讓、林五六的幫忙下漸漸募集了五百護衛軍,并召集五百護衛軍將其中一百余拖家帶口的兄弟搬家。 初三,傅讓率領三百護衛軍和一百護衛登船,護送三百匠戶和七百余人的護衛軍家眷,以及朱高煦歲俸的錢糧挽馬提前北上。 因此,到初五那一日清晨時,集結在江東門碼頭的只有朱高煦、亦失哈和林五六,以及乘騎秦馬的二百護衛軍。 正月初五,江東門碼頭人煙稀少,全因大部分人都已經在家過年。 如此冷清的場面,卻是由朱高煦及他麾下二百余人撐起了場面。 一匹匹秦馬與一名名護衛軍開始登船前往東邊的揚州,林五六也在船上準備在揚州的碼頭等待接應朱高煦他們。 望著正在登船的人,站在碼頭的朱高煦忍不住感嘆:“雖然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天,但它來的時候,我卻還是有些不舍得?!?/br> “呵呵……”旁邊的亦失哈笑道:“奴婢卻沒聽出殿下有什么不舍,只怕是蛟龍入海,飛鳥入云了?!?/br> 亦失哈的話讓朱高煦面露笑意,而這時遠處也走來了兩個背著包裹的人。 “殿下……” 楊展與王瑄背著包裹出現在江邊碼頭,顯然他們也選擇在今日離開南京。 三人的方向不同,但都需要乘船。 “記得給我寫信?!?/br> 看著王瑄與楊展乘坐的船只已經等候許久,朱高煦沒有說什么多余的話,只是交代了二人給自己寫信。 二人低著頭,顯然面對這種離別很不適應。 倒是朱高煦見狀笑道:“你們去了地方,日后若是能幫我,也可以出一把力氣?!?/br> 說著,他對王瑄道:“我去了吉林需要一種礦石,吉林不一定有,但云南那邊一定有,你到時候給我找找?!?/br> 朱高煦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 “這里面寫了關于這礦石的各種特性,還有這礦石有可能在哪出現,你若是能找到,收集個幾十斤煉成鐵給我?!?/br> “好?!蓖醅u甕聲甕氣的接過信件應下,朱高煦見狀也笑著拍了拍二人后背: “上船出發吧,上任之后做出些功業,我若是聽到了你們的大名,也會為你們高興?!?/br> 不止是楊展和王瑄不適應這種氛圍,朱高煦更不適合這種氛圍,因此他笑罵著把二人趕上了船。 不多時,船只開拔,朱高煦看著那船只漸行漸遠,心里情緒無以言表。 不知道再見面時,二人到底是他的朋友還是敵人…… “老二!” 忽的,熟悉的稱呼響起,遠處一個圓潤的人下了馬車,朝著碼頭上的朱高煦喊著。 聽見那聲音,朱高煦猛然回頭,表情卻是比剛才更為復雜了。 如果他今日最不想看見誰,那恐怕就是朱高熾了。 然而在他的注視下,朱高熾一路從馬車那邊小跑過來,與他迥異的,是慢悠悠走過來的朱高燧。 “東西都帶走了嗎?” 朱高熾跑到朱高煦身前,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船只,望著不斷登船前往揚州的護衛軍,他有些擔心道: “你這點人馬還是太少了,去吉林路過北平的時候向爹要些護衛吧?!?/br> “好……”朱高煦沒有解釋自己并不走北平路線,只是點頭應了下來。 “二哥,爺爺給你的大食馬,能送我一匹嗎?” 走來的朱高燧開口就要一匹大食馬,好在朱高煦有先見之明提前讓傅讓帶著離開了。 “你來晚了,那批馬現在估計都已經到淮安了?!?/br> 朱高煦搖搖頭,卻又安撫道:“來年那批馬產了小馬駒,我讓人帶回來兩匹,你與大哥一人一匹?!?/br> “嗯……”聽到朱高煦那話,朱高燧表情立馬上臉,顯然他的性格早已經養成,即便朱高煦后天干預也無法改變。 “以后我得小心點這小子……” 望著朱高燧那養不熟的模樣,朱高煦略微皺了皺眉頭,繼續將目光放回到了朱高熾身上。 在他注視下,他親眼看著朱高熾安排燕府兩名護衛抬來了一個箱子。 “這箱子里有兩千貫,都是你這一年里沒花的月錢?!?/br> 朱高熾沒有直接給錢,而是用了“月錢”作為借口。 朱高煦很清楚自己的月錢數量,當初他在燕府時,每個月也就五十貫錢,一年下來最多六百貫。 當下朱高熾突然拿出兩千貫,想來是他將燕府的大部分錢都給自己帶來了。 只是面對這兩千貫,朱高煦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畢竟他現在真的缺錢。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亦失哈,亦失哈見狀也叫來了兩個護衛將這箱錢抬上渡船。 瞧著那錢被抬走,朱高燧眼里都快冒火光了,而朱高熾雖然也心疼,但還是對朱高煦關心道: “我知道你力氣大,武藝高,但去了北邊之后,打仗的事情還是交給手下人,你好好坐鎮吉林衛就行?!?/br> “等西陽哈被平了,我和爹想想辦法,讓皇爺爺把你的封國往南邊移移……” “別!”聽到朱高熾的話,朱高煦連忙打?。?/br> “吉林雖然苦寒,但正因為苦寒才需要我去出鎮?!?/br> “倘若我們朱家的人自己都不愿意去那苦寒的地方出鎮,那我們又能指望誰去幫朝廷戍邊呢?” 朱高煦睜著眼睛說瞎話,但他也完全是為了朱高熾別破壞自己的計劃。 吉林確實苦寒,但朱高煦就需要在這種苦寒的地方,才能埋頭將自己的勢力發展起來。 如果老朱把他的封國封到內地,那他恐怕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就要被朱允炆這小子給針對了。 現在這種局面就很不錯,自己山高皇帝遠,即便老朱想要從自己那里獲得消息,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錦衣衛的厲害,朱高煦已經體驗過了,如果在內地,恐怕他每日做了什么都有人匯報。 倒是在吉林,每年五個多月的冬季不僅阻礙了自己,也阻礙了老朱和朱允炆。 相比較下,這冬季對老朱和朱允炆的影響更大,而自己完全可以利用東北那遍地的木材,在室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此想著,朱高煦也對著朱高熾躬身作揖: “大哥,我得出發了,你和老三在南京好好照顧自己,等吉林衛安穩了,我會回南京述職的?!?/br> “好……”見朱高煦都這么說,朱高熾只能目送他轉身走上了渡船。 稍許,當渡船開拔,朱高熾也只能看著漸漸消失的朱高煦身影暗自神傷。 他雖然知道朱高煦離開南京對自己有好處,可他始終覺得朱高煦的出走,其實也與自己有關。 他站在渡口久久不能離去,而渡船上的朱高煦也眺望著漸漸變小的南京城百感交集。 迎著早春刺骨的江風,望著那虎踞龍盤的南京城,朱高煦也忍不住在胸中生出一股豪邁。 “爺爺,下次我再來,就輪到我自己可以做主的時候了……” 第124章 前路漫漫 “走了?”“走了!” 紫禁城內,在朱允炆前往早朝的路上時,東宮帶班太監李權也帶來了一條讓他高興的好消息,朱高煦終于離開了南京城。 “走了好……”朱允炆臉上掛上一抹笑意,心里卻是不在意朱高煦了。 如今他多了一張礦圖,拿捏起地方上的鄉紳就更方便了。 只要兩張礦圖上的金銀礦都能順利開采,那自己也就可以不斷地以鈔抵稅來獲取鄉紳富戶的支持,而自己的那三叔,卻是已經沒有籌碼和自己攤牌了。 至于朱高煦…… “呵呵……”朱允炆并不認為他能在吉林鬧出什么花樣,恐怕等他到了吉林后,只能在西陽哈的劫掠中手忙腳亂的應對吧。 想到這里,朱允炆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玉佩,嘴角的笑意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