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這種待遇,在朱高煦的《錢鈔法》出爐后得到了提升,由于寶鈔升值,因此朝廷將‘給鈔二貫’又折為了給錢一貫,所以灶戶的待遇普遍得到提升。 待遇跟上,責任心也就更強,因此沿海私鹽的販賣難度也就更大了。 對于鹽商們來說,私鹽難以購買,那就只能繼續走官鹽鹽引的路子了。 不過官鹽的路子并不好走,根據具體的流程,朝廷每年會根據各地需求在各地發榜招商,明確各地所需,及相應的兌換各區鹽引數目,如此稱為“開中”。 在這些地方的鹽商看到榜文后,會根據榜文申請中鹽,并根據要求輸送指定中‘納物’至指定地點,以此換取倉鈔,稱為“報中”。 鹽商持倉鈔至運司等待兌換鹽引,而后運司根據底簿與倉所送來的倉鈔核對本年數目后進行開中。 開中結束后,運司將底簿及倉鈔送至南京戶部核對,然后由南京戶部印刷鹽引,送回運司,再由運司將鹽引交與鹽商。 到這里,可認為是“開中制”階段結束,而鹽商需要再后續持鹽引等候朝廷指示,根據規定前往指定鹽場支鹽,又稱為“守支”。 待鹽商支鹽后,需要將鹽送至指定批驗所,批驗所會在食鹽達到一單時核驗。 只有在核驗無誤后,鹽商方可將食鹽運至指定行鹽區域售賣,售賣完畢即將鹽引上交。 可以說,走官鹽的流程不僅繁瑣,還不一定排上隊,其中的彎彎繞繞讓許多鹽商都頭疼不已,基本一路得用銀錢開道才能疏通。 相比較之下,走王府和勛貴的鹽引就輕松了許多,只需要打通王府的門路,然后憑借王府的令牌和核查無誤的鹽引就能迅速販賣官鹽,效率比鹽課司快了好幾倍。 朱高煦手里有一千鹽引,折算下來就是四十萬斤鹽,足夠二十萬人吃一年了。 要知道這是在明初,整個大明擁有二十萬人口以上的城池也只有十幾座,所以這一千引鹽,實際上可以滿足地方上一州一縣乃至一府的用度。 在楊彬看來,吉林衛苦寒,產糧又少,如果朱高煦將這一千引鹽交給自己,那估計是要納米中輸,讓他運糧去吉林衛。 朝廷規定的納米中輸,一般是大引四百斤中輸二到五石,以當下米價折錢也就是六百文到一貫五錢左右。 不過實際上,一千引鹽按照當今市價來算,卻是能換最少八千貫。 也就是說,如果要納米中輸,楊彬只需要運兩千到一萬石米給朱高煦就可以,但事后他可以憑借這鹽引來販賣食鹽,購入最少兩萬六千石米。 誠然,從關內運糧前往吉林路途漫長,運耗極大,但也沒有超過一倍那么夸張,尤其是去吉林完全可以走八成水路,只需要走兩成陸路,這損耗在太平時,實際上不超過三成。 畢竟是王府的“中輸”,沒有哪個邊將敢攔拿卡要。 依照這個算法,楊彬每年最少可以用渤海王府的鹽引賺到一萬石以上的利潤,折約三千余貫。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熱切的來尋找朱高煦。 不過,他或許是找錯對象了。 若是換了旁人面對吉林衛的情況,自然會選擇“納米中輸”,但朱高煦可不打算那么做。 ‘殿下,您看……’ 楊彬見朱高煦久久不說話,因此小心翼翼的再度給他滿上了一杯酒。 望著楊彬給滿上的酒,朱高煦嘴角微挑,伸手便將楊彬倒好的酒給一飲而盡。 不等楊彬反應過來繼續倒酒,他就用手蓋住了酒杯,隨后轉頭看向笑容燦爛的楊彬: “八千貫,鹽引賣你了……” 第119章 心態轉變 “八千貫?!” 楊彬呼吸一滯,如果按照這個價格,他頂多能賺個幾百貫,比起他期望的三千余貫簡直少了太多太多了。 “殿下,您這……” 亦失哈也看向了朱高煦,畢竟他也覺得“納米中輸”才是吉林衛最需要的,畢竟要養兵就得有足夠多的糧食。 雖然皇帝已經批準了每年開春一口氣撥發一整年的糧食給吉林衛,但憑借那點糧食,頂多只能讓吉林衛維持七千民,一千兵的現狀。 如果把這一千鹽引換成糧食來中輸,哪怕只換二千石米,也能多養三四百兵丁了,更別提吉林衛的條件可以換到一萬石米。 面對亦失哈的疑惑,楊彬的忐忑,朱高煦卻穩坐釣魚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后說道: “鹽引我販賣給你,茶我要留著,不過我還有其它的生意要和你談?!?/br> 說著,朱高煦看向楊彬:“人參、貂皮、鹿茸……這些都是我要和你談的生意?!?/br> 人參、貂皮、鹿茸…… 聽著朱高煦所說的這三樣東西,楊彬眼前一亮。 這些東西在吉林算不得什么寶貝,但運到江南那就能大賺特賺。 “人參在蘇松之地,每斤值錢三貫,一件貂皮襖值錢五十貫,鹿茸每斤四十貫……” 朱高煦細數著這些東西的價值,看向楊彬:“這些可都是生意?!?/br> “殿下還真是對江南的市場知根知底啊……”聽著朱高煦念出的這些貨物與價格,楊彬尷尬的笑了幾聲。 對于他的尷尬,朱高煦沒過多說什么,而是說道: “這些東西,我按照江南價格的一半賣給你,雖然價格比你去遼東收的高了一倍,但你應該知道遼東的人參、鹿茸和貂皮有六成都出自吉林,況且你在遼東沒有人脈,想買也買不到?!?/br> “此前吉林只有六千多口人,搜羅的數目還不多,待我過去后這產量會比以前高很多,具體怎么高,我不說你也別問?!?/br> “這些貨物賣給你后,我還會出錢向你買糧,數額很大但你不用擔心?!?/br> “如果你覺得可以,那我們這事情就可以敲定了,如果你覺得不行,今日這桌酒席就當我請你,銀錢我付?!?/br> 楊彬說的不錯,吉林確實苦寒缺糧,但吉林畢竟是人參、貂皮、鹿茸的三寶之鄉。 即便明初的這三寶價格還沒有像晚明、清朝一樣昂貴,但價格也確實不便宜。 從解禁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七天,朱高煦在這七天查了查遼東都司上貢皇宮的貢品。 其中,人參貂皮和鹿茸都大多出自吉林船廠,每年可以向皇宮提供數百斤人參鹿茸,百余張貂皮。 這還只是上貢的貢品,如果算上地方衛所私自販賣,以及地方市場販賣的數量,那這數量翻個十幾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朱高煦的眼界可不短淺,與其讓吉林船廠的人去挖掘人參,狩獵貂皮鹿茸,倒不如發動東海和海西的幾十萬女真人去為他收取。 不過他如果想要那么做,就得展現自己的實力,例如將老朱交代的西陽哈給解決。 想到這里,朱高煦繼續看向了楊彬。 此刻的楊彬在猶豫,他在淮安府算不得大商人,只能排在中游。 一口氣拿出八千貫來買鹽引,這對他的壓力確實很大,但他也知道買鹽引是敲門磚,如果連這個鹽引都吃不下來,那這位渤海王可不會把吉林的生意交給他做。 只要他能吃下吉林的生意,那每年起碼能穩吃三千貫,加上鹽引賺的幾百貫,還有后續幫吉林買糧的生意,每年保守還是能賺個四五千貫的。 如果這位渤海王日后坐大,那自己也能跟著沾光…… “草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準備,半個月后便將八千貫錢如數奉上?!?/br> 楊彬最終沒能抵擋住誘惑,畢竟這筆生意他不管怎么說也不會賠錢,沒有不做的道理。 “好……”朱高煦沒多說別的話,只是舉起酒杯與楊彬手中的杯子碰了碰。 見朱高煦答應,楊彬的心底也落下了石頭,但他還是好奇,為什么朱高煦要在之后買糧,而不是直接把鹽引換成糧食。 不過比起這個答案,他更在意自己日后的‘錢途’。 幾番推杯換盞,朱高煦便起身叫上亦失哈離開了這酒樓,只留下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楊彬。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被那這酒樓中的老鴇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十六樓……” 走出酒樓,朱高煦吐出一口酒氣,回頭看了一眼這寫著‘清江樓’的六層高樓。 作為大明官辦的酒樓,它占地數畝,外有圍墻,內有高基重檐的高樓,整體設計寬敞華麗,每日座無虛席。 朱高煦倒是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十六樓之一的清江樓,居然是來談生意的。 “走吧?!?/br> 只是看了看那群依欄薄裙的官妓樂女,朱高煦便招呼亦失哈離開了。 待他們走出清江樓的大門,卻早有一輛馬車等著他們了。 這是亦失哈安排的,自他來了以后,朱高煦每日出行都不用天天麻煩赤驩了,倒是能讓它在前往北方前好好休息休息。 “殿下,奴婢不知道您為什么要在事后才買糧,為何不直接賣了鹽引換糧?!?/br> 上了馬車,朱高煦才剛剛坐下,亦失哈就問起了他也同樣困惑的問題。 對此,朱高煦也解釋道:“當下我還不需要太多人,朝廷又配給了糧食,暫且先去吉林衛看看情況,若是條件可以,我再額外購糧?!?/br> 對于吉林,朱高煦心里是忐忑的。 他前世去過吉林,但那時候的吉林已經是高樓大廈,鄉野的農田也早早開發殆盡,根本看不出一點原始的原貌。 但當下他去的吉林,那是遭遇蒙古屠刀后中斷了二百年的地方。 若是放在遼金時期,當地雖然苦寒,但也起碼有人開發過,有足夠多的熟田和人口。 可放在如今,中斷二百年的吉林成了什么模樣,誰也不敢保證。 二百年,這時間足夠將一座鋼筋混凝土構成的城市瓦解,何況遼金時代的一些土木建筑。 朱高煦都有預感,如果他要重新開發吉林及周邊,那他要做的就是‘考古’遼金時期當地的水利設施,并在其遺址進行修葺。 這難度,不亞于后世開發北大荒,甚至比之更甚。 但只有這樣,朱高煦才能以吉林衛為基本盤,向外逐步擴張勢力。 現在的他憑借吉林養不活那六七千口人,只有先憑借這六七千口人對當地進行建設,然后再向楊彬購買糧食,進一步遷移人口,才能讓吉林衛成為朱高煦自己的‘北平城’。 在他思緒間,馬車也行駛向了他所居住的府軍前衛坊,同時得到解釋的亦失哈也對朱高煦說起了他這七天的收獲。 “奴婢問過了家中的老族人,如今強大一些的部族分別在托溫城、弗思木城、弗踢奚城、考郎古城、乞列迷城、莽吉塔城等六城生活屯田?!?/br> “這六城的商業往來頻繁,主要是以貨易貨?!?/br> “不管是東海還是海西的各地部族,他們都會帶著自己的貂皮、馬匹等地方特產來此地與河北、山東與遼南的商人交換鐵器、農具、絲綢布匹、瓷器等生產生活物品?!?/br> “這六城中,以弗提斤城最為繁華,且與奴婢家族私交不錯,他們對天朝忠心耿耿?!?/br> “殿下就藩后,我可以親自跑一趟,去說服弗提斤城的頭人,讓他接受殿下的節制?!?/br> “此外,東海野人的頭目哥奉阿囊哈奴等人也親近朝廷,若是殿下書信一封,應該能招撫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