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周興雖然不能顧及遼東的方方面面,但終究還是能守住遼東的,即便他眼下已經年老,但守住一個遼東卻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平倭的楊文看上去也有些智謀,等倭患平定,倒是能讓他出鎮遼東。 理清一切,朱元璋便將目光放到了朱高熾身上。 此時的朱高熾正在處理自己手上的奏疏,感受到自家皇爺爺的目光,他也抬頭在與朱元璋對視的同時作揖。 朱元璋看著他開口道:“你今日提早半個時辰走,出了宮替朕去問問高煦,這倭患要如何提防?!?/br> “來了……”聽到自家爺爺的話,朱允炆內心竊喜。 怎么預防平倭,朱高煦已經說過了,而如今自家爺爺詢問如何提防倭患,那便是要考量朱高煦是否有調度沿海諸都司兵馬的能力了。 只要朱高煦回答的不錯,那日后自己調他出去也就有理由了。 朱允炆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那么快,心中高興之余,便是連手上的動作都快了些。 “孫兒知曉了?!甭犞煸斑@么說的朱高熾沒有想那么多,只是點頭應了下來。 瞧他應下,朱元璋也看向了這近兩個月以來沒有太大建樹的朱濟熺和朱尚炳: “你們倆人近來處理奏疏也算中規中矩,不過閑暇之余還是要讀些書,少沉迷于酒rou?!?/br> 老朱的話讓朱濟熺和朱尚炳小臉一紅,心想自家皇爺爺怕是知道了自己去南北市的官樓,特意提醒自己。 見兩小子明白其中道理,朱元璋也沒有多說什么,繼續埋頭處理起了那枯燥的國事。不過就在他處理那枯燥的國事時,他所牽掛的某人卻在享受著閑暇。 “嘶……舒服!” 府軍前衛坊內,此刻的朱高煦正赤膊上身趴在自己的床上,一雙粗糙的手正在為他揉捏背部的xue位和肌rou,那感覺酸爽至極。 “殿下,您身上的rou塊,實在是老夫行醫這么多年來所見最為結實的rou塊了?!?/br> 粗糙大手的主人是一個身穿大袍的四旬大夫,此刻的他正在為朱高煦活絡筋骨,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也是因為早上林五六提了一嘴‘正骨大夫活脈也不差’的話。 在前世,朱高煦就因為久坐導致身體僵硬,偶爾活動脖子和身體都能聽到正骨聲。 當時的他倒是一直想找個正骨師傅來看看,奈何后世想找一個精通正骨的師傅太難。 倒是來到了這個時代后,朱高煦時常訓練過猛也會導致身上肌rou酸痛,因此在林五六的提醒下,他讓林五六給他找來了一名擅長活血化瘀的大夫。 “我這身體如何?” 趴在床鋪上,朱高煦好奇詢問那大夫,大夫聞言也笑道: “殿下的身體可謂天賦異稟,不僅骨骼比常人要粗大,便是身上那筋骨也是十分強韌?!?/br> “老實說,草民雖然在坊內從軍戶們口中聽過殿下在大教場開一百三十斤虎力弓的傳聞,但心里始終不相信有人能十五歲開虎力弓?!?/br> “只是如今看來,以殿下這筋骨,莫說開一百三十斤虎力弓,便是一百五十斤,草民也深信不疑?!?/br> “以草民從醫三十二年的經驗來說,待殿下及冠,那恐怕身子骨會比旁人強健數倍,放到戰場上,說是萬人敵也不為過?!?/br> 大夫是林五六從府軍前衛坊里找來的軍醫,而他的年紀也足夠大,自然是隨軍上過戰場的。 因此他醫治過許多軍中將領,但卻從未有一人能如朱高煦這般強健。 聽著大夫恭維的話,朱高煦只是笑笑,并未接茬。 自己的這具身體,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他還能不清楚? 前身可是被束縛雙手都能舉著三百斤大缸活蹦亂跳的存在,要知道明代一斤等于后世一斤二,也就是前身這廝能輕松舉著三百六十斤的東西繞著走一圈,而且還是被束縛雙手的狀態。 如今自己來了,卻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原因,這身體卻是愈發強健,力氣也是日漸夸張。 院子里那原本用來練力量的二百斤石桌已經不夠用,可見他力氣到底有多大。 不過個人的力氣再大,到了戰場上也不能改變一場戰役的整體走向,要學還是得學兵法,做那萬人敵。 想到這里,朱高煦轉頭詢問大夫道:“對了大夫,這南京城的軍醫中,可有對外科十分有見解的軍醫?” 外科,這個詞放在明代似乎很違和,可實際上這兩個詞是唐宋以來老生常談的醫家詞匯。 漢代麻沸散的出現讓中醫的外科走上正軌,而元代《世醫得救方》所記載的蔓陀羅、烏頭等麻醉藥物加上戰亂的世道讓外科繼續大行其道。 到洪武年間,中醫外科就已經開始論述起了手術方法,并指出應按患者的年齡、體質、出血情況決定麻醉劑量和手術時間。 在此保障下,明初的外科手術達到了很高水平。 另外,在外科進步的同時,促進傷口愈合的醫療方法也不斷完善。 據朱高煦在大教場了解的情況來看,明初的大夫已經知道在手術前后煮水消毒和各種殺菌止血的手段。 對于止血消毒后所使用的外敷藥,他們也十分講究。 外敷所用的膏藥,都需要經過高溫消毒來制成。 這些膏藥把外部傷口封閉、保護起來隔絕外部感染,同時膏藥中還含有一些局部麻醉藥和消毒藥,具有鎮痛、消炎,促進生肌的作用,避免因運動給傷口造成的機械損傷。 在這些醫學保證下施行的外科手術,在科學發達的后世看來十分簡單,甚至有些原始。 不過放在幾百年前的今天,大明的內外科醫學依舊站在人類醫學文明的頂點。 朱高煦詢問南京外科大夫的原因,就是希望想要帶一批精通外科的大夫回北方,提前組建一支醫療隊來應對日后的戰爭,以及提升北方的醫療水平。 只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因為在他問出這個問題時,那大夫便苦笑道: “如今天下行醫者甚少,便是有,也是率先配給西南及西北等處衛所,這偌大南京城中,精通內科的倒是不少,但是精通外科的卻是少之又少?!?/br> “莫說師從外科的師傅,便是一些學徒,都被官府早早定下戍邊日期,一旦他們學成,只等官府需要,他們便要隨軍出鎮地方,以戍邊塞?!?/br> 大夫說著,也將手從朱高煦背部離開,轉苦笑為爽朗道: “殿下的身體強健,只要不要爭強好勝,用力過猛,這輩子恐怕很難會患上什么筋骨類的病癥?!?/br> 說話間,他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藥箱,房間門口的林五六見狀也上前幫忙。 朱高煦翻身坐起穿上衣服,那大夫也從林五六手中接過了二十文的出診金。 不得不說,一門手藝傍身,不管去到哪個時代都能吃香。 就如這大夫一般,只是花一刻鐘幫朱高煦正了筋骨,便得到了尋常南京百姓一天的收入。 若是每日這樣跑個五六趟,一年下來恐怕也能收入四五十貫錢,都能在南京內城買一套二進二出的小院了。 朱高煦穿好衣服出了門,那大夫也在林五六的護送下出院離去。 待院門關上,林五六才走回來吸氣道:“這大夫少了,診金也就變高了?!?/br> “六月我弟弟看病的時候,出診金才十文,如今都翻了一倍了?!?/br> “怎么,這兩個月調走的大夫很多?”朱高煦好奇詢問,林五六也點頭道: “說是要增兵云南,另外柳樹灣那邊也發了告示,令高石坎十六歲以上的軍戶男丁前往柳樹灣的軍營入伍,整個高石坎都被編為了軍戶,來年開春就要出發云南戍邊?!?/br> “為此,朝廷從京中抽調了二百戶醫匠隨軍戍邊,不過要在冬至前就得出發?!?/br> 林五六說著自己所掌握的情報,朱高煦聽后也微微頜首:“看樣子朝廷要在開春前后動兵云南,就是不知道會是哪個不長眼的土司撞到刀尖上了?!?/br> 朱高煦對土司沒什么好感,真要惋惜的,也就是惋惜土司治下的土民。 這些土民要是能為大明所用,那大明就能更好的開發云南,繼而實控三宣六慰,為日后收復交趾做準備了。 說罷,朱高煦回到了自己的書房看書,林五六則是去了耳房休息,重新叫了一個兄弟在正廳坐著看院。 朱高煦這邊倒是悠哉,倒是因為他而得了差事的徐輝祖卻是忙的不可開交。 他的繁忙讓整個魏國公府都忙碌了起來,不斷來往迎送著那些希望獲得出鎮云南機會的武官。 這邊徐輝祖剛剛送走了幾名淮西武官,徐增壽就火急火燎的走到了正廳。 他一身甲胄,顯然是從宮里走出來的。 瞧他這模樣,徐輝祖停住了想要坐下的動作,徐增壽也走上前,表情焦急道:“大哥,金州的中左所……” 他將金州中左所被倭寇焚毀屠戮的事情說了出來,徐輝祖聽后下意識皺眉,但很快又舒展眉頭。 倭寇有可能入侵遼東和山東的事情,他早就從朱高煦那邊聽來了,對于中左所被屠,他心里只是詫異,還達不到驚訝的程度。 “四百多兵卒居然沒有守住中左所的軍堡,我出來時陛下正大發雷霆呢?!?/br> 徐增壽沒有察覺自家哥哥的平靜,自顧自的說著。 徐輝祖也沒有打斷,而是在他說完之后才開口道:“我雖然沒有與倭寇直接交過手,但從楊文的軍報之中可以看出,沿海倭寇成份之復雜,戰力之飄渺,難以定數,因此他們才能攻破中左所?!?/br> 他一邊說,一邊提起了朱高煦:“高煦說的不錯,對待沿海倭寇,不能以對待尋常盜匪的態度,還是應該以建造大船,多配火炮來圍剿?!?/br> “只可惜,我歲末便要出鎮云南,不能親手將沿海倭寇蕩平了?!?/br> “好在陛下給曹國公添了那么多錢糧,想來圍剿沿海倭寇也花不了多長時間了?!?/br> 徐輝祖樂觀的說著,但徐增壽卻皺眉道:“可高煦也說過,眼下倭寇老巢在南洋,南洋倭寇不滅則沿海難安?!?/br> “南洋……”徐輝祖略微皺眉的呢喃,但之后他又嘆氣道: “那南洋除了有一些香料外,其余確實無利可圖,出兵只是一味浪費錢糧?!?/br> “想要出兵南洋來圍剿倭寇,除非北邊和西南太平了,不然陛下不會同意的?!?/br> “另外高煦……”他聲音漸小,似乎想到了朱高煦如今的遭遇,沉默許久后才道:“這次的事情讓他吃些苦頭也是好的,希望這次之后他能懂得韜光養晦這四個字?!?/br> 徐輝祖看向正廳外的天穹沉默不語,徐增壽見狀也提醒道:“要不要把高煦的話告訴曹國公?” “不用”徐輝祖搖搖頭,卻又解釋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曹國公恐怕早就想到了,或許如今的他,已經在高煦府上了……” 第107章 會廳議倭 “咕嚕?!?/br> 正廳,伴隨著茶爐上的水壺沸騰,一只手也將它抬下倒入兩杯蓋碗中。 沸水將那色澤明亮、均整統一的茶葉沖刷泡起,所沖出的茶湯清澈明亮,空氣中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清香。 不同于現代一些添加了香精茶葉的茶香,這種茶香是一種持久散發的香氣。 如此場景,便是一個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茶葉的品質不低。 “這是新安的松羅,你嘗嘗與你平日里喝的有什么區別?!?/br> 當李景隆的聲音響起,朱高煦也拿起蓋碗聞了聞。 新安的松蘿茶,他前世也在領導那喝過,不過那茶香與這茶香簡直就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