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爹?”傅忠被傅友德的舉動嚇了一跳,而傅友德在看到來人后,卻是搖了搖頭: “果真是上了年紀,居然被人走到這么近的地方才能察覺到?!?/br> 明代以虛歲作數,因此眼下的傅友德已經年滿七十歲。 或許是被圈禁府中太久,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體情況在不斷下降。 長此以往下去,恐怕他也沒有幾年好時光了。 想到此處,傅友德便轉身去了后院。 倒是傅忠沒有跟隨他離去,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倒座房內的朱高煦。 他畢竟是駙馬,怎么可能不知道朱元璋訓斥馮勝,馮勝又開放藏書給朱高煦閱覽的事情呢? 他清楚了朱元璋的意圖,并且也相信自家父親明白對方的意圖,只是自家父親的脾氣…… “唉……”傅忠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一家人,最后只能從傅友德身上下手。 他轉身跟上了傅友德,二人一前一后來到了側院的演武場。 這里擺放著諸多練習武藝的兵器,是見證了穎國公府第二、第三代子弟成長的地方。 傅友德并不僅僅只有一雙兒女,而是子嗣繁多。 除了長子傅忠外,他還有四個兒子。 次子傅正,此刻正在云南擔任普定屯田衛指揮使,領揚威將軍銜。 三子傅茂,眼下在云南任都指揮使。 四子傅敬,同樣在云南,任大理衛指揮僉事。 五子傅讓,眼下任南京金吾后衛鎮撫,不過從去年開始就已經被圈禁其府中,與父親傅友德已經一年未見。 除了這些二代子弟,許多三代子弟也在朝中任職,起步不是百戶便是千戶。 可以說,朱元璋對傅家子弟還算不錯,只是這樣的不錯截止到晉王朱棡的那封信為止。 “老了……” 傅友德脫了披風,穿著中衣站上演武場,下意識的將自己用來練武的五十斤鐵槍給拎了起來。 只是這一伸手,他便感受到了時間的厲害。 曾經舉重若輕的長槍,如今變得有些脫離他掌控,這代表他的力量下降的不是一點半點。 “爹,換一桿輕的吧?!?/br> 傅忠看著自家父親在一套攔截扎刺后有些氣喘,因而不忍心的勸阻道。 只是他的話讓傅友德生起了氣,他轉頭呵斥道:“別妨礙你老子!” 說罷,他執拗的繼續揮舞鐵槍,但這五十斤的沉重鐵槍十分消耗體力。 只是一字(五分鐘)時間過去,傅友德便汗如雨下,杵著長槍氣喘吁吁,不由的佝僂了脊背。瞧著他的這副模樣,傅忠心疼的上前遞出準備好的粗布,傅友德接過擦了擦汗,隨后單手拎著鐵槍插回原來的位置。 在那個位置的左右還有兩把鐵槍,一桿是重量一百斤,長一丈六的大鐵槍,另一桿槍則是僅有一丈二的三十斤鐵槍。 除了這三桿槍,旁邊還有粗長的百斤大劍和百斤長柄大刀。 不過,這些兵器都是練武時為了打熬力氣使用的,正常上戰場使用的長槍則是在另一排。 在這一排中,諸多長槍都是木桿鐵頭,長度在一丈七尺至一丈三尺,重量則是在四斤到十二斤不等。 諸如傅忠這樣的二代子弟,勉強可以用上五六斤的長槍上陣,而十二斤的長槍則是傅友德壯年時期使用的兵器。 隨著年紀增長,他的長槍重量也在不斷降低,從十二斤到十斤,再到八斤。 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洪武十五年以前那個勇冠三軍的穎國公。 只是伴隨著瞿能、宋晟等人崛起,便是他也不得不服老了。 “當年我帶著麾下兵馬以步擊騎,依仗的便是長槍如林,如墻而進?!?/br> “眼下卻連我自己都使喚不動我自己的長槍了?!备涤训侣詭Ц袊@的摸了摸那桿十二斤的長槍,旁邊的傅忠聞言也借機提起了朱高煦: “我聽外面的人說,那燕嫡次子煦不過十五歲,便能在考校中開一百三十斤的虎力弓,不知他能使多重的長槍?!?/br> “哈哈……吹牛罷了!”傅友德忽的大笑,顯然是不相信有哪家娃娃能在十五歲開一百三十斤的虎力弓。 “不如召他來看看?說不定他比父親年輕時力氣還大些?!?/br> 傅忠清楚自家父親的性格,明著說他肯定不同意,但如果用別的辦法,那自家父親就會想要戳破對方的“謊言”。 “哼!”傅友德果然上了頭,頭也不回的對傅忠交代:“召那個娃娃來試試,好叫他知道不要自欺欺人?!?/br> “是,召他來讓爹教訓教訓他,也好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备抵乙娪嬛\得逞,當即對演武場下的一個家丁使了眼色。 家丁心領神會,當即從側院跑到前院,并快步走到了朱高煦的倒座房前。 抵達后,他還順帶低頭看了一眼朱高煦的字,不得不說寫的很好看。 “殿下,國公請您去演武場?!?/br> 護衛畢恭畢敬的作揖,正在練習字帖的朱高煦聽后疑惑抬頭,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只是放下了筆,走出倒座房后,對左右的兄弟招呼:“記得給我的墨添水,別讓它干了?!?/br> “是!”戌字百戶的兄弟作揖回禮,朱高煦見狀也跟著家丁走向了側院。 不多時,他便穿過了一條長廊,見到了站在一塊夯土空地上的傅友德父子。 二人很好分辨,因此朱高煦上前后便執晚輩禮作揖: “小子朱高煦,見過穎國公,姑父?!?/br> “哼!”傅友德瞧著朱高煦的臉,冷不禁想到了他的父親朱棣,又想到了朱高煦‘吹?!呐e動,不由冷哼。 “嗯?”聽到傅友德冷哼,朱高煦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這位了。 “你倒是比你爹講禮節多了?!?/br> 傅友德也察覺到自己脾氣有些大,因此主動開口,并提起了朱棣。 他和朱棣算是老戰友了,洪武二十三年和二十四年的這兩年時間里,傅友德都在北邊一帶,與朱棡和朱棣出征、練兵。 他對朱棣的印象還算不錯,不然也不會同意傅忠的話,親自見朱高煦。 不過,如果朱高煦做出什么他不喜歡的事情,他也可以隨時送客。 想到這里,傅友德看了一眼朱高煦的個子和體格,略帶輕蔑: “聽說你開得一百三十斤弓,不知使得多少斤兵器?!?/br> “嗯?”朱高煦摸不著頭腦:“怎么感覺這穎國公一嘴的火藥味?” 疑惑過后,朱高煦還是本著尊老愛幼的想法,謙虛道: “大概也就……” 第49章 傲雪欺霜 “大概也就六七斤上下,長槍用的多些,短兵則是練的雙锏雙錘,二者相加也是這重量?!狈f國公府的演武場內,朱高煦謙虛的說著自己使用兵器的重量。 只是在他以為謙虛的話,到了傅友德和傅忠耳朵里反倒是成了炫耀。 要知道正常的明軍戰兵也不過僅使用三斤長兵,兩斤短兵罷了。 到這小子嘴里,怎么就用最欠打的語氣,說出了那么大的重量? “當真?”傅友德沉著眼眸質問朱高煦,因為他認為朱高煦在說謊話。 畢竟他如朱高煦一般大時,所用的也不過就是一百斤弓,六斤長兵,四斤短兵罷了。 這小子嘴皮一張一合,就把他傅友德過往成績踩在了腳下,傅友德能高興才奇怪。 “自然是?!敝旄哽氵€不明白自己拉踩了傅友德,還一味的自謙道: “這般重量,自然是比不得穎國公的……” “……”聽著朱高煦的話,傅友德只覺得自己的太陽xue都鼓了起來,恨不得立馬揭穿這小子的假面目。 “平日練武用多重的兵器?”傅友德強壓脾氣詢問,旁邊的傅忠也看出了不對勁。 只是不等他提醒,朱高煦便尷尬回應:“剛搬家不久,家中還沒有什么練武的重兵,只是搬著石桌舉動?!?/br> 好小子…… 聽著朱高煦的發言,傅友德臉都快憋紅了。 南京石桌小者百斤,大者三四百斤,即便朱高煦說的是小石桌,那也足夠打傅友德的臉了。 要知道剛才的他也不過耍了一字時間的五十斤鐵槍,而百斤石桌的舉動與五十斤大槍的揮動根本沒有可比性。 “來,你且來試試?!?/br> 傅友德一心想要揭穿朱高煦的真面目,氣極反笑的讓開半個身位,將身后的練功重兵顯露出來。 “那小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br> 朱高煦不明所以的應下,這不能說他眼神有問題,只能說傅友德壓脾氣很有一手,從始至終他的語氣都相當平淡,以至于朱高煦還以為傅友德是想考校自己。 因此,在上前之后,朱高煦便抓出了那與他手腕一樣粗的丈六鐵槍。 由于在大教場常常練習長槍,而且朱高煦本身底子不錯,加上穿越過來后力氣又增長不少,所以他還是比較輕松的開始耍起了這百斤大槍。 攔截扎刺……朱高煦使用起這百斤練武大槍還算不錯,速度與先前傅友德練習時相差不多。 只是他這體力過于驚人,一直耍了一字時間都不見步伐搖晃,直至第二字時間才顯露疲態。 二字時間未過半,朱高煦便氣喘吁吁的將長槍杵在了夯土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喉嚨若火燒般。 他抬頭看了一眼傅友德和傅忠,卻見二人眼睛瞪得老大,這讓朱高煦疲憊之余不由竊喜:“看樣子穩了?!?/br> “爹……”傅忠最先反應過來,小聲提醒了一下正在吃驚的傅友德。 被提醒過后的傅友德也回過神來,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朱高煦。 “朱棣那小子還能生出這種娃娃?”傅友德一時間有些懷疑人生,畢竟不管是朱棣還是朱元璋、徐達,他們那一脈好像都不是以勇力見長的人,怎么就生出朱高煦這么一個小霸王。 “穎國公,小子獻丑了?!?/br> 朱高煦休息了十幾個呼吸,緩過來之后將鐵槍費力插回了原先的位置,雙臂酸痛的抬手作揖。只是眼下他這話在傅友德聽來,多少有幾分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