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朱元璋側過頭去,不放心的再問了一遍,而武官也不假思索的點頭回應: “跟隨曹國公去的兵卒有所里的兄弟,大家都看著的,而且殿下答卷時也開著書房的窗戶,兄弟們一覽無余?!?/br> “等會……”朱元璋反應過來了:“開著窗戶?” “回陛下,是的,殿下他開著窗戶答卷,不過這也并不奇怪,殿下除入夜后會關窗,其余時候都開著窗戶,哪怕下雨也是如此?!?/br> 武官縝密的回答著朱元璋的所有疑惑,但朱元璋的臉色卻還是嚴肅了起來。 江南潮濕,常年下雨開窗會如何,朱高煦不可能不知道,他這么做,無非就是想把自己公開些。 朱元璋的感覺告訴他,自家這個孫子不簡單,從那份削藩的答卷就能看出。 面對這樣的一個不簡單的孫子,朱元璋有自己的辦法。 “穎國公和宋國公近來如何?” 朱元璋詢問武官,武官也盡數解答:“居于家中,閉門不出?!?/br> “閉門不出……”朱元璋緊了緊手:“我看他們,心里還是不滿啊?!?/br> “不過不滿不要緊,只要他們別再牽連晉王和周王,朕還能寬恕他們?!?/br> 談話間,朱元璋再次看向了朱高煦的那三十二份答卷。 就答卷內容來說,朱高煦寫的中規中矩中帶著一絲出彩,從行文里,朱元璋能看出朱高煦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但他在這次考校中壓制了這份冒險,選擇了用穩妥的回答方式來度過這次難關。 “冒險……”朱元璋想到了朱高煦的天生神力,同時心底也升起了一道很久之前的身影。 感受著那道身影,朱元璋的嘴角緩緩揚起: “既然喜好冒險,那我就找幾個人,壓壓他的這份心氣……” 第24章 領功受賞 “吁!”大教場外,當勒馬之聲傳出,朱高煦與楊展二人熟練翻身下馬。 從他們下馬的姿勢來看,朱高煦馬術最好,完全可以在馬尚未駐足時下馬,腳步穩當。 其次的是王瑄,他與朱高煦一樣下馬,只不過在下馬后還要與馬匹前奔數步。 至于最后的則是楊展,他只能在馬匹即將駐足時穩當下馬。 不過這也不錯了,畢竟楊展之前從未接觸過馬術,僅在過去四個月練習過。 “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你們二人應該可以提前申請考校,最多一年就能得到襲職的機會?!?/br> 朱高煦用馬匹一側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同時不忘把水倒在自己手上,喂了自己訓練的戰馬。 “早些完成考校,回了所里磨煉幾番,拿了軍功再見殿下?!?/br> 楊展笑呵呵的回應朱高煦,不過不等他們多說什么,大教場門口的三名兵卒就走上前來作揖: “殿下,時間到了,該還馬匹了?!?/br> “嗯……”聽到兵卒的話,朱高煦也是頗為無奈。 他大可借自己的身份私自擁有一匹軍馬,但那樣就把他在老朱那里的印象敗光了。 因此,這么多天來他練習馬術,一直都是借的大教場馬匹。 “謝殿下?!币娭旄哽汩_口,三個兵卒松了口氣,牽著三匹馬便向大教場內走去。 朱高煦他們三人也慢悠悠的朝內走去,不過似乎是從策題中看到了朱元璋對自己的態度,因此朱高煦也沒有一開始的緊迫感了。 他很清楚,朱元璋會問自己削藩的問題,就是想確認自己對朱允炆的態度到底是怎樣的。 只要他答的好,朱元璋自然會安排他,可如果答的不好,并且還在答卷里藏著小心思,那迎接朱高煦的恐怕就是老朱的徹底不待見了。 朱高煦明白,他沒有辦法和老朱玩心眼,耍手段,所以他老老實實的回答,并且文章內容還十分迎合朱元璋。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抱有一種幻想,那就是朱元璋看了過后高興,吩咐朱允炆效仿,而朱允炆也按照他的文章來實施削藩。 如果是這樣,那自家燕王府的三護衛就會被一分為三,他自己能擁有一護衛,同時還能在北方過上塞王守邊的生活。 在這個時代,地位達到了某種程度后,所享受的生活物質實際上和皇帝已經差距不到哪去了。 所以只要朱允炆給他一條活路,他絕對不會造反,反而是高高興興的在邊塞為他守邊。 可是,以朱高煦從歷史上了解的朱允炆來看,朱允炆對于削藩的急切恐怕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齊泰的建議他沒聽,那自然不可能聽自己的。 建文削藩還是會爆發,而自己也還是要為活下來做準備…… 朱高煦心里有著準備,不過在他即將進入大教場的時候,遠處卻傳來了馬蹄聲。 他與楊展二人回頭去看,卻見土路上奔馳而來數騎,領頭的則是一名身著正五品武官官服的武官。 他們似乎認識朱高煦,一路朝著他們奔來,并在即將到跟前時拉動馬韁。 打頭的武官翻身下馬,在站穩后抬手作揖: “殿下,奉陛下口諭,著殿下于五月初一前往羽林左衛當差,任百戶官?!?/br> “此外,陛下恩賞二十匹絹,五百錠鈔?!?/br> 武官說話間,身后的兵卒也紛紛翻身下馬對朱高煦作揖,并將一摞數量五百張的寶鈔奉上。 武官接過傳遞,同時也語氣柔和道:“二十匹絹已經送到殿下在羽林左衛的住所處了?!?/br> “好,有勞了……”朱高煦接過這面額五百貫的一摞寶鈔,作揖回禮過后便轉身離去。 以他的身份,沒有必要等著武官們離開。 倒是楊展和王瑄先后回禮,然后才轉身快步小跑跟上朱高煦。 “殿下,陛下怎么盡發寶鈔啊,這五百貫寶鈔,拿去換成銀錢只能換一百二十五貫,而且聽說近來寶鈔又跌了,只是不知價格?!?/br> 楊展頭腦靈活,盡管知道這摞寶鈔是一筆天文數字,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疼。 “那二十匹絹能賣多少錢?”朱高煦不會制作衣服,也沒有人幫他做,因此那二十匹絹,他自然是想要賣掉。 “得看材質,如果是普通的絲絹,大概一匹六百文,二十匹也就是十二貫?!睏钫够貞??!暗挂膊欢??!敝旄哽泓c了點頭:“你明日起早些,將這寶鈔換成錢帶回來?!?/br> 朱高煦知道寶鈔一直在貶值,自然不會將它留下,反而是交代道: “換成了錢,去你內城看看有沒有賣馬的,若是有,且買個三匹,不管是乘馬、駑馬反正能騎就行?!?/br> “是!”聽到朱高煦的話,楊展雙目放光,旁邊的王瑄也咧著嘴巴露出笑容。 “眼下是四月十六,你們記得提醒我五月初一當差?!?/br> “好!” 朱高煦最后提了一嘴,楊展也開懷回應。 三人一前二后回了小院,氣氛倒是輕松愉悅。 不過相比較他們這邊,距離這里二百余里外的鳳陽縣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名傳旨太監帶著十二名豹韜衛騎兵抵達了一座奢華的府宅門口,翻身下馬后來到門前敲門。 “誰……” 開門的門房剛想詢問來人是誰,卻在見到對方身份后被嚇的臉色慘白。 傳旨太監卻沒有說什么,只是在門開過后帶人走進了府內。 “有旨意,請穎國公接旨!” 來到正廳,傳旨太監托著圣旨唱聲,而他的話讓趕來的幾個男人臉色煞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倒是之后趕來的一名中年男子十分沉穩,好似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因此對傳旨太監作揖: “公公稍等,我這就去傳家父?!?/br> “駙馬不必行禮?!币娔凶有卸Y,傳旨太監側過身去,不敢接這一禮,反而回禮。 見狀,被稱作駙馬的男子也沒有多說什么,轉身向后院走去。 不過,不等他穿過幾個走廊,便見到了一個身著太白長衫的老人從后院走來。 他發須皆白卻身材高大,走起路來沉穩有力,即便年老,那目光也不曾摻雜渾濁,而是十分堅定。 僅他走來的這幾步,便讓男子覺得自己面對的好似一頭在林中巡視領地的猛虎。 “父親,宮里來旨意了……” 中年男子見到來人,當即作揖,臉色難看的將外面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 “早該來了……”老人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沒有多做停留,向著正廳走去,男子見狀也連忙跟上。 一路上父子無言,直到快抵達正廳時,老人才忍不住開口道: “你是長兄,也是駙馬,陛下不會為難你的,至于我……” 老人沉吟片刻,沒有說出什么,而此時他們也走進了正廳。 “參見穎國公!” 見到老人出現,正廳內的兵卒及傳旨太監紛紛作揖行禮,而能被稱為穎國公的人,自然也只有“論將之功第一”的傅友德了。 “臣傅友德,接旨……” 高大的傅友德在面對那一份輕飄飄的圣旨時選擇了直接下跪,而傳旨太監似乎也知道傅友德的事情,并沒有怪罪對方沒有準備香案,而是打開圣旨準備宣讀。 當圣旨打開,傅友德的子孫們都屏住了呼吸,而傅友德自己更是閉上了眼睛,似乎覺得自己的一生即將終結。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諭穎國公傅友德,朕自爾歸鄉后時常念想,今特此敕諭,著其歸京,居于穎國公府,以便召見,另賞鈔三百錠,欽此……” 當傳旨太監念完圣旨,穎國公府內眾人一片愕然,傅友德長子,被稱作駙馬的傅忠臉上甚至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同樣,傅友德也在圣旨念完后睜開眼睛,但他沒有傅忠那么簡單。 他很清楚,即便自己這次躲了過去,那也不是他本事大,而是那位還不想讓他死。 至于為什么不想讓他死,那只有去了京城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