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涇陽坡 鬼魅制香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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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聲回來了?”柳拂衣有些詫異,“你怎么不進來?” 少年回來時身披寒霜,走過天井,落了一肩清冷的月光,佇立在陰暗的屋檐下,一言不發。 慕瑤抱著有些打瞌睡的楚楚,壓低聲音招了招手:“來得正好,阿姐有話交代你?!?/br> 他的步子這才動了一下,遲緩地走進了廳堂。 室內暖融融的亮光如波濤涌來,一瞬間讓他有些睜不開眼,他站定在距離慕瑤兩步遠的位置,將流血的手心藏在袖中,用力擦了兩下:“阿姐?!?/br> 燭火下,他的眸子漆黑,臉上一絲暖意也沒有,就像淋了整夜雨的小動物,渾身上下的毛都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慕瑤有些擔心:“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慕聲搖搖頭,再次歪頭避開了慕瑤伸出的手:“我沒事?!?/br> 慕瑤面色悵然。阿聲最近似乎長大了,有個理智的聲音這樣告訴她,他開始有自己的心事,也與她疏遠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失落。 柳拂衣插話:“妙妙呢?” 慕聲頓了頓,輕聲道:“在后面?!?/br> 仿佛印證他的話似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了,緊跟著進來了滿身寒霜的凌妙妙,手上還搭著慕聲的披風,她閉上門,安安靜靜地走到主角團身邊,罕見地沒有主動開口。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給彼此一個眼神。 鬧別扭了。柳拂衣通過觀察下定結論。 可惜現在不是調解矛盾的最佳時機。 “有件事得給你們商量一下?!蹦浆帀旱吐曇?,簡要地講了剛才在這里發生的事。 “慕jiejie懷疑,十娘子是畫皮妖?”凌妙妙抬起眼。 “按楚楚的話來分析,十娘子可能趁夜幕降臨戴上畫皮,催眠李準,趁機吸食他的精氣?!?/br> “這個畫皮妖很可能已進化到高階?!绷饕聣旱吐曇?,以手指在地面上虛劃,“她只在夜晚畫皮,便可cao控李準在白日也對她百依百順,她借李準陽氣庇護,大肆自由活動;畫皮妖到了高階,活人精氣無法滿足她的貪欲,還需要吸食大量陰氣……” “所以她誘騙李準舉家搬來涇陽坡,這里曾是萬人埋骨地,陰氣厚重,甚至滋生出了陰陽裂?” “……對?!绷饕驴此肷?,沒想到什么要補充的,遂點點頭。 “還記不記得前些天我們和十娘子一道吃茶?”慕瑤轉向妙妙,“她給我們講了她和李準的相識過程,當時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沒想明白哪里不對勁,現在想明白了?!?/br> 妙妙有些不在狀態:“是哪里不對勁?” “她的視角有問題?!蹦浆幙隙ǖ?,“她講述的她和李準的‘相識’,畫面里只有李準和他妻子,沒有她的存在。她就像是庭院里的一棵草,一朵花,一只動物,旁觀著他們的生活,自己卻沒有參與其中?!?/br> “她說自己是李準的朋友,可朋友,又怎么會連一句對話都沒有呢?” 妙妙滿腦子都是那一天十娘子將手指放在唇上的畫面,她告訴她,讓一個人愛上自己的最終奧義,是付出全部的愛。 畫皮妖,顧名思義,戴上畫皮,魅惑眾生,以虛偽面目蠱惑人心。 口口聲聲最愛李準的十娘子,真的是妖……會吸食他精氣,cao控他,擺布他,迷惑他的畫皮妖?她的以愛換愛理論根本就是個笑話,始終依仗的還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美人面皮? 凌妙妙心里一團亂麻,沉默了許久才接道:“那我們要怎么做?” “我已在她房門外的地面上布好了七殺陣?!蹦浆庉p聲道,“如果她真是大妖,一出房門,便會被陣困住。但是她的房間我們不好進入,還需要楚楚配合?!?/br> 柳拂衣俯下身去,扶住小女孩的肩頭:“楚楚,柳哥哥方才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楚楚點點頭,慢慢伸出小手,露出袖子里藏的半截澄黃符紙。 柳拂衣以血繪制的符咒,可削減大妖實力,控制大妖的行動,使之頭昏腦漲,以至于束手就擒,效用和道士鎮鬼的桃木劍差不多。 “今晚十姨娘哄你睡覺的時候,你找機會將這個貼在門上,不能讓她發現,能做到嗎?” 楚楚似懂非懂地望著他的臉,將符紙一點點塞回袖子,半晌,揚起小臉,黑寶石般的眸子閃爍,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孩子?!绷饕屡呐乃谋?,叫醒了旁邊睡得鼾聲如雷的乳娘。 小女孩被乳娘抱在肩頭,將要走到屏風背后時,她咬住唇,沖柳拂衣揮了揮小手。 主角團也沖她揮揮手,這大概是全文最小的劇情參與者了。 “是不是大妖,明天就見分曉?!蹦浆巼诟赖?,“明天夜里,我們再去一次制香廠??纯礇]了大妖控制,制香廠還藏著什么貓膩?!?/br> 慕聲從頭至尾保持沉默,像個游魂似的聽完了慕瑤布置,又心事重重地轉身回了房間,中間慕瑤看他幾次,他都避開了目光。 “阿聲,阿聲……”慕瑤望著他的背影直皺眉頭,想回頭問妙妙,卻發現她早就不知道何時溜掉了,旁邊只有一臉茫然的柳拂衣。 “……咦,人呢?” 慕聲推門。 屋里只燃著兩支小小的蠟燭,堪堪照得清楚家具的輪廓。他轉身閉上門,黑暗瞬間將他圍攏。 他將外袍脫下來,放在桌上,在黑暗中熟練地繞過了柜子,撩開帳子,坐在了床上,開始卸腕上綁帶。 才卸了一只,他眸光猛然一凜,如閃電般出手向身后掐去:“誰?” “我……咳咳咳咳……”女孩兒夸張地發出一聲尖利的長鳴,活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摸到了綢緞般綿軟的脖頸,他頓時松開手??諝庵衅≈煜さ酿ビ羟逑?。 凌妙妙。 在他床上。 “……”他指尖“砰”地炸出一朵火花,照亮了她的臉,那一雙杏子眼里倒映出亮抹光亮,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火花滅了,屋里又陷入黑暗,隱去了她的臉。 她似乎有些著慌:“你這屋里黑成這樣,怎么不點燈,看得見嗎你?” 他順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根蠟燭,“砰”地點燃了,端在手里,剛想把她趕下去,忽然皺起眉頭:“你喝酒了?” 酒氣混雜著花香,像是花開得過于爛漫,有些甜膩地醉人。她懷里抱著個酒壺,兩頰泛著紅。 妙妙“嗯”了一聲,“酒……酒壯慫人膽?!?/br> 爬黑蓮花的床,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她現在手心還濕漉漉的,生怕慕聲一個暴起將她丟下床。 慕聲果然拉住她的衣服角,將她向外拖,語氣不善:“……你下去?!?/br> “可你現在也不睡覺啊……”她放下酒壺,兩手抱著床角的柱子,鬧起來,“我就坐坐嘛,別那么小氣嘛,子期,子期,子期……” 她一疊聲地叫他名字,喊得他百爪撓心,他壓著火氣一連點了三根蠟燭,擺了一溜,把他們之間照得分毫畢現。 這樣才好,比剛才那昏暗暗的氣氛好多了。 “你喝酒嗎子期?” “……” “這么早就睡覺,真無聊,沒一點夜生活?!?/br> “……” “明天就要……”她驟然驚醒,咬下了“跳裂隙”三個字,“就要捉妖了,今天我們多玩一會兒好不好,嗯?說話呀子期,說話嘛……” 還真是酒壯慫人膽。慕聲冷眼看著她雙手抱著柱子,占足了嘴上便宜,完全沒有平時察言觀色那點自覺。 大半夜跑到男人床上喝酒…… 剛消下的火又“呼”地冒了起來,拉了拉她袖口,耐著性子道:“你在我這干什么?回你自己房間去?!?/br> “我不走!”她那個“不”字拖得又長又不情愿,生氣地瞪著他,好像他才是侵占別人領地的那個。 交涉失敗。慕聲扯了一把領子透了透氣,屋里好熱。 他腦子亂成一鍋粥。 術法,修行,慕家,前途,jiejie……這些本來在他心里盤條理順的事情,一見到她就全亂了,什么都來不及細想,只顧得上眼前的兵荒馬亂。 “你喝了多少……”他拎過壺來,發現是空的,頓時火冒三丈,黑眸一沉,“你全喝了?” “嗯!”她很驕傲地點了一下頭,語氣像街邊口沫橫飛說評書的,“我一口悶,沒斷!” “……” 他湊近了她,兩雙眼睛像照鏡子一般對著,近得可以看見彼此根根分明的睫毛,他壓低聲音,“那你讓我跟你喝什么?” “你來呀,有的是!”她從懷里一掏,居然又掏出一只酒壺,眼眸亮晶晶,“我給你留著呢?!?/br> 衣服扯開了些許,若隱若現露出白皙的肌膚,他想往后退,偏偏凌妙妙拉著他的手不放,強行讓他握著酒壺,“你摸摸,熱的,我揣懷里幫你加熱啦……” 她自顧自笑起來,笑得如銀鈴響動,像盤絲洞里的女妖精。 四周都是她發間香氣,懷中香氣,眼前嬌軀近在咫尺,不斷與夢境疊合。 他覺得自己要發瘋了。 在頭腦紛亂中,他不斷地回想這個晚上從她嘴里吐出什么話,化作幾柄刀子插進心里,讓他清醒清醒。 想到阿姐,果然如冷水澆頭。 眼前的人動了一下,往里面靠了靠,驟然離他遠去,抱住膝蓋,將自己蜷縮起來,只伸出手輕輕戳他。 “……喝不喝?” “給點面子嘛?!?/br> 他回頭猛地吹熄了蠟燭,屋里陷入先前的黑暗。 凌妙妙“呀”了一聲,抱怨道:“摸黑喝酒,什么毛病,你看得見我的臉嗎?” 他心道,就是要看不見才好。 他長睫微垂,心煩意亂地端起酒壺,一口悶,沒斷。 ……誰給她的燒刀子,又烈又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