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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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燃著明亮的燭火,崔梅恩將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包起來,毫無儀態地趴在床上翻看一本小說。 臥室里只有她一人,公爵府上下都知道,夫人不喜歡留人在身邊伺候,在沒有吩咐的情況下,沒人敢隨意接近她的書房和臥室——上一個這么干的仆人已經徹底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崔梅恩在溫暖的燈光下翻過一頁,小說上寫滿了批注,潦草激昂的一長串文字,敘述了書寫者對主角行為的憤憤不平,指責他在功成名就后拋妻棄子有違騎士的美德,又痛斥將公主嫁給他的國王腦子多少有點毛病,言語間透露出滿滿的少年意氣。 小說的書頁已然泛黃變脆,昭示著它曾經歷過的歲月。這是前任公爵的舊物,被崔梅恩從書房帶來的。 崔梅恩幾乎能想象出他讀這本書的樣子:金發的青年躺在沙發上,把書頁翻得嘩嘩響,讀著讀著就眉目扭曲,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滿世界找批注用的羽毛筆,接著一邊抓著頭發一邊在書頁上寫個不停,差點沒把墨水瓶打翻。 更有趣的一點在于,他在好好一本書上涂涂改改,責罵書中主角如何忘恩負義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日后能干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念及此處,寡婦輕輕地笑了。 她興致勃勃地翻到下一頁,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卻忽然從背后伸出,摁在了書頁上。 “我親愛的契約者,”那人一手摁住書頁,一手環住她的腰,微一用力,便將她摟緊在了懷中。他比她高出一大截,低頭埋首在崔梅恩的頸窩,含糊不清地說,“崔梅恩,你失約了?!?/br> 崔梅恩順勢向后靠在他的懷中,側過頭去夠他的嘴唇,他便與她接吻。她一點點輕啄少年淡粉色的嘴唇,就如鳥兒啄食谷物一般又輕又快。 少年從崔梅恩手中扯過書本丟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將她扳了過來。 這個吻一開始淺嘗輒止,之后就激烈了起來。崔梅恩由主動變為了被動,黑發黑眸的少年摟住她的身體,對她步步緊逼,如同一條正捕獵的毒蛇。 直到她因呼吸急促而試圖推開他的胸膛時,他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狩獵,末了還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崔梅恩的大腦因為缺氧而微微地眩暈。她一手撫在上下起伏的飽滿胸脯上,一手去摸自己的嘴唇。少年的牙齒將她咬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幾滴血珠正緩緩滲出,看來這幾天她不能品嘗辛辣的美食了。 她將手指含在口中,看著少年的眼睛,舌頭舔干凈了指尖的血珠。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因方才結束的親吻而面色紅潤,少年的面孔卻依舊蒼白。 他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緊抿著唇,只有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 此時此刻,如果有外人在場,一定會被面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崔梅恩從家中帶來公爵府的小拖油瓶——崔梅恩對外宣稱他今年十八歲,正好與公爵唯一的兒子同歲。 幾措黑色的短發胡亂地翹著,讓少年看上去像一只被弄亂了毛的黑貓。他的眼珠也是黑色的,同崔梅恩夫人如出一轍。 這就是為什么崔梅恩夫人介紹二人身份時,從未有人對此提出過疑慮。在帝國,黑發黑眸并非一個普遍的特征。他們同時具備這一并不普遍的特征,只可能是因為具有緊密的血緣關系。 崔梅恩沒有被他冷淡的神色嚇到。她在厚厚的鵝絨被子上打了個滾,手撐著下巴抬起上半身,對他笑道:“昨天晚上臨時有事,所以我才在大修道院住了一晚。時間太晚了,今天一大早又要出發,不方便派人送信,我不是清晨就回來了嗎?現在也在等你,哪里說得上失約——” 她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下一秒少年把她摁在了被子上,揪住她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長著一張清秀的臉,動作卻很是粗魯,與其說是像在面對母親或者情人,更像是在訓誡寵物。 崔梅恩并沒有因此生氣,就連半分驚訝也沒有。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應該派人給你說一聲的?!彼路鸷搴⒆右话闳崧暤?,“別生氣了,好嗎?” 很顯然,少年的怒氣并未因她的安撫而緩和。 他俯下身去,放開她的頭發,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你昨晚睡在了大修道院?和某位仰慕你的騎士、還是那些好色的神父?” 不等崔梅恩的回答,他繼續說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而復生的嗎?你現在用的這具身體里注入了我的魔力,才不至于讓它像別的死人一樣腐爛——” 他用冷淡的語氣拖長了最后一個單詞的尾音,再度靠近她,貼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你對我的報答就是在跟我定下約定后又隨意毀約,跑到那些塞滿年輕騎士的修道院里去,是嗎?” 他越說越急躁,明明臉上沒什么表情,語速卻越來越快,最后一個上揚的尾音他是咬著崔梅恩頸間的一小塊rou發出來的。 黑色的鱗片從少年的皮膚下浮現出來。窗戶明明是關著的,房間內點燃的燭火卻如同被氣流吹拂一般,大幅度地搖晃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崔梅恩的沉默,也許是因為被亂晃的燭光擾得心煩,一根細長的尾巴從少年身后伸了出來,不耐煩地抽滅了那點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