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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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選在這個時候做逃奴逃到北方,又在很短的時間里拋棄熟悉的一切、前往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國度也需要很大的決心和勇氣。 托馬斯是個真正只有十四歲的半大少年,為人善良的同時性格也比較軟弱,能順利逃出來多虧他有一個強悍的母親。 托馬斯的母親尤利婭是這批人中唯一的女性,也是給人反差最大的。 由于她在救濟所里行為非常粗魯霸道,凱恩探員其實一開始是把她排除到了人選之外??稍谒弥形获R黎紳士想要帶一批逃奴離開新大陸時,她拼盡全力找到了利昂娜所在的旅館,帶著兒子在門口等了好幾個小時才等到人。 她的個子不高但身材很胖,一雙粗壯的手臂充滿力量, 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起來時自帶一股戾氣。 利昂娜第一次在救濟所中看到她時她正在跟人打架, 一個人就能把兩個成年男人打得屁滾尿流……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有一個那樣瘦弱的兒子。 尤利婭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又或許是過去的經歷太多,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利昂娜是真的來做慈善的,也是第一個有膽量直接當面指出來、并表示自己會配合的人。 按理說,如果把她帶上才會增加計劃的隱患,利昂娜一開始并不想帶上這對一看就會招惹上麻煩的母子,但女人之后說出的一席話卻讓她產生了動搖。 “……我知道您為什么不選我,先生??晌蚁胝f的是,我也并非出生起就是這種性格?!彼钢飞系男腥苏f道,“如果我與他們一樣,或者再差一點,哪怕我是個男人,我都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保護我和我的兒子!可我不是,我是一個女人,所以我必須比所有男人更粗魯、更強悍,他們才會畏懼我,遠離我,我才能在此時此刻站到您面前?!?/br> “我知道這樣很無恥,但我既不想讓我的孩子走我的老路,也不愿意他白白上前線送死……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能讓我的孩子離開這里,我做什么都愿意……” 不管在何時何地,一位母親發自肺腑的乞求都令人感到動容。 而更讓利昂娜看好的一點是,這對母子中的兒子身材與謝爾比很相似。 托馬斯雖然膚色是深棕色,可細看之下五官比起南陸人要更偏向西陸人,鼻梁較高嘴唇也不算厚,實在是個非常好的替身人選。 不過這種事利昂娜當然不能一開始就向一個陌生人挑明。 她先是讓波文去救助站中做義診,借機向各種人詢問這對母子的風評,確定他們確實除了自保外并沒有主動招惹過是非后便答應帶上他們……不過還要附上一個小條件。 由于波文回國后還要繼續整理自己的書稿,托馬斯要作為小弗魯門先生新任男仆在龐納城工作兩個月,直到創世節才能與暫住在帕克絲莊園的母親重新團聚。 這對托馬斯母子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條件”。 更何況利昂娜實在是一位省心的雇主,做男仆又有工資,馬黎王國內也不乏很多貴族喜歡雇傭南陸人做自己的仆人,一開始還很緊張的托馬斯很快就適應了這份工作。 這時候利昂娜才從他口中得知,他其實是一個南方莊園主的私生子,所以五官才與自己的母親相差很大。 大概也因為這層關系在,即使托馬斯從小經常生病也沒有被太過苛待,反而在因緣巧合下學習了識字,能夠看報也能看書。在自己的男主人兼父親意外身亡前,他的生活要比普通的奴隸好很多。 可這一切都在父親去世后結束了。 女主人本就看他們母子不爽,丈夫死后刁難起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幾乎每天都要以各種不同的理由克扣他們的伙食或鞭打出氣。 當一個人的性命從法律層面上都掌控在另一個人手中時,所有掙扎都沒有意義。 尤利婭其實是出生在一個北方的自由人家庭里,可小時候在看馬戲的時候被拐賣到了南方。盡管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可兒時那些美好到不真實的回憶一直在告訴她,她其實有權利反抗這一切。 南方聯邦宣布獨立并開始招兵后,種植園內的看守都去參軍了,而奴隸們并不在征兵的范圍內。 這給了母子二人一個絕好的逃跑機會,尤利婭也抓住了這個機會,這才帶著兒子一路向北逃到了新倫納城…… “其實這些我不敢在母親面前說……亨特先生在世時,我會覺得做一個奴隸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真的很照顧我,就算不承認我,可聽說我生病會給我帶糖果,會給我找醫生……不光是我,他其實對其他人也不錯,不會像隔壁的格蘭德先生那樣動不動就打人……夏天的時候他還會把我們聚集到一起,一邊拉小提琴一邊跟我們一起唱歌,還會跟我們一起跳舞……”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其實t是家人……他也經常說我們是一家人……可他去世后一切就變了……” 黑皮膚的少年坐在公共馬車上,抬頭看著上方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出神地喃喃道:“要是他還在就好了……母親也不用那么辛苦,我們都不用那么辛苦……要是他還在就好了……” 十二月的馬黎比上個月更冷了,尤其是坐在行駛中的馬車頂,濕冷的風有時都讓人睜不開眼。 利昂娜坐在他身邊靜靜聽著,直到下了馬車才拉下圍巾,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不認識你口中的亨特先生,但我不覺得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托在另一個人手里是個好選擇?!?/br> 她等著少年一起下了馬車,一邊往港口走一邊緩緩道:“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一旦你成為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那從本質上你就與他不同了?!?/br> “貴族會分外珍惜祖先們的畫像,農民也會把牛當做自己的家人照顧,可不管是畫像還是牛都不是人?!?/br> “一個家族沒落后,貴族為了還債也會出售祖先的畫像。農民遇到饑荒快餓死時也會忍痛殺掉自己的牛,讓自己和家人活下去……”她轉頭看向少年,語氣平淡道,“當然,我并不覺得向生活妥協、得過且過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只是在選擇妥協前,你起碼要想好最壞的結果。如果那是你可以接受的結果,那也是一種選擇?!?/br> 少年因為她的話愣怔片刻,又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您說得怎么跟我媽說得差不多……”一句話脫口而出后他才露出懊悔的表情,慌忙解釋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 利昂娜被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逗笑,也沒有想要追究,隨手指向南諾特普港的售票處:“好了,你去問問那艘船到底什么時候來?” 黑皮膚的少年忙不疊點頭,匆匆向售票處走去。 也許是覺得剛剛說錯了話,少年在懊悔的驅使下走得愈發快了,竟與一位路過的油漆工撞了個滿懷。 于是,就在利昂娜的注視下,那位油漆工手中的油漆桶以一種非??桃獾慕嵌认蛏纤ζ?,里面的油漆潑了托馬斯一身。 兩聲驚呼幾乎在同時響起,跌坐在地的托馬斯看著滿身的油漆呆住了,等回過神后全身都開始顫抖。 “你、你……”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不等少年說什么,對面的人已經先一步把他拉起來,一邊道歉一邊掏出手帕往他臉上擦:“抱歉啊小伙子,剛剛是我沒注意……你趕緊趁它沒干擦一擦?!?/br> 對方的反應再次讓托馬斯怔愣了下。 就算是在新倫納,自己和母親也會因為膚色被外面的人輕視欺負……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人撞了后對方主動向他道歉…… 只是這人的手勁實在有點大,像是要搓下他一層皮似的…… 到底是好意,托馬斯倒一開始沒有太在意對方這種堪稱嗎冒犯的行為??傻鹊綄Ψ綇膽牙锾统鲆粋€小瓶,沾濕手帕繼續往他臉上蹭時,就算他反應再遲鈍也能感到不對勁了。 “等等……你在我臉上擦了什么?” 少年慌忙向后退,一臉驚恐地看向他手中的手帕。 “這個是……” “應該是酒精吧?!?/br> 身側傳來的聲音與面前男人的話語幾乎同時響起。 “就讓他擦一下吧,沒有毒?!崩耗却钌献约耗衅偷募绨?,似笑非笑地看向對面的男人,“都跟了我們這么長時間,不讓他親手擦擦,他都估計要跟我們一起過創世節了?!?/br> 對面的“油漆工”明顯有些尷尬,可手已經抬起來,再收回去反而更加奇怪,一時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利昂娜見他動作僵住也沒有廢話,直接抽走他手里的手帕,認真看向托馬斯:“我接下來的動作會有些失禮……你介意我碰你的臉嗎?” 托馬斯已經完全被這一幕搞糊涂了,只習慣性地點點頭:“沒、沒事……” 得到他的允許,利昂娜沒怎么客氣,直接用那塊蘸了酒精的手帕在少年臉上用力抹了一遍,著重在兩頰、眼窩和發際線上擦得最狠。 最后還當著“油漆工”的面,隔著手帕捏了捏少年的鼻梁,讓他擤一下鼻涕。 托馬斯:………… 少年如此被左右擺弄一通,心中的疑惑遠遠壓過被冒犯的憤怒,最后還真的就著雇主的手擤了下鼻涕。 馬黎實在太冷了,他確實有些著涼。 “如你所見,現在滿意了嗎?” 利昂娜讓托馬斯把正臉完全展示到對方面前,這才用兩根手指拎著手帕向前遞去,笑著揚了下下巴:“現在能證明我沒說謊了?” “油漆工”見自己完全暴露,也不再遮掩,直接低聲坦白道:“很抱歉,伯爵閣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你要是真覺得抱歉,不如直接告訴我是誰給你們發布的命令?!币娔腥说谋砬橛訉擂?,她冷笑一聲,直接把手里的手帕扔到他身上,“然后呢?你們還想檢查什么,干脆今天一起解決了?!?/br> “油漆工”身上確實還有其他任務。 他們早就得到消息,今天還會有幾個接受懷特伯爵“贊助”的逃奴抵達馬黎王國……上次他們因為估計伯爵本人的身份沒好意思搜身,結果被上面的人罵了個半死,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百分百確認來的人中沒有逃奴之外的人…… “您……真的愿意配合?”男人有些忐忑地看著面前的小紳士,小心問道,“也許會冒犯到您……” “哦,你是說你之前那一個月的跟蹤,還故意往我的男仆身上潑油漆就不算冒犯我了?” 利昂娜臉上依然端著笑:“早弄完早了事,我可不想在享用創世節布丁的時候還有人在旁邊盯著?!?/br> “油漆工”當然能感受到這位年輕伯爵的不悅,但他明顯更畏懼自己的上級,躊躇片刻后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他離開后不久主仆二人又在原地等了會,很快就等來了另外三人,其中兩人竟還穿著治安所的制服。 利昂娜干脆沒問他們的名字,先把托馬斯帶到售票處避避風順便換件衣服,這才帶著“油漆工”和其他三人一起走到碼頭。 很快,他們等到的船靠岸了。 五位黑皮膚的乘客在人群中格外矚目,利昂娜都分別見過他們,高聲喊出為首那人的名字后那幾人也很快看到她,急忙朝她的方向走來。 雙方簡單寒暄一番后利昂娜便向幾人說了下現在的情況。 “……你們也知道現在情況有些復雜?,F在有人舉報說你們中有人會是新大陸那邊混進來的間諜,要詳細檢查一下你們的行李?!崩耗壤碛删幍帽容^隨意,但語調很鄭重,“放心,他們要是帶走或弄壞了你們行李里的東西我會按價賠償?!?/br> 剛剛從船上下來的幾人面面相覷一陣,倒沒有太多反抗情緒——主要是他們也明白反抗沒有用,很快便老老實實把行李箱打開,展示到利昂娜和她身后那四人眼前。 穿著警員制服的兩人上前檢查起他們的行李,另外兩人則不動聲色地觀察起這幾位黑皮膚的逃奴。 說實話,因為平時見到的南陸人也不算多,他們根本分不清這些人的五官差異,只覺得長得都差不多……不過五官分不出來,身材和身高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 這幾人都是剛剛出逃不久的奴隸,常年從事體力勞動,長得又高又壯,從體型上就與他們想要尋找的那個目標實在對不上號…… 可已經到了這一步,人都得罪過了,不徹底摸清楚他們也不甘心。 也許是利昂娜之前的行為給了他們靈感,那位“油漆工”也提出讓他們用力擤一次鼻涕。 幾名逃奴大概是這輩子都沒聽過這么奇怪的要求,可礙于對面人的身份,只能不情不愿地擤起鼻涕。 有一個完全沒有感冒的人用力擤了半天都沒擤出一點,還是利昂娜看不下去,讓他用力揉揉鼻子就可以了。 這下就算不甘心,調查員們也只好承認這些人中確實沒有一個是他們想要的目標。 再次向小弗魯門先生道過歉后,四人只得悻悻而去。 “……弗魯門先生,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奇怪的人走了,t其中一位逃奴才敢開口詢問,聲音有些忐忑:“他們……不允許我們入境嗎?” “放心,他們沒有那種權力,只是一群煩人精而已?!崩耗劝矒崃艘痪?,向幾人一揚手,“你們一路過來一定累壞了,先跟我去旅店休息一下,我們來聊聊你們之后的打算?!?/br> 一行人離開港口前利昂娜也想起還在售票處避風的托馬斯,趕緊去接人一起走。 即將走到售票處時,就見一個穿著樸素長裙的高挑女士正站在窗口尋求幫助。 那女人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時并沒有開口,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節鉛筆,用紙筆與對方交流。 工作人員看到本子上的內容后立刻露出憐憫的眼神,與同伴說了些什么,自己則拐出柜臺,與那位女士一起走出售票處。 利昂娜與女人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來到換好衣服的托馬斯面前,在正在發呆的少年眼前打了個響指。 “看什么呢?”她笑道,“在馬黎,就算遇到漂亮的女士也不能這么盯著人家看,會被當成流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