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節
書迷正在閱讀:黑神話:悟空、名門婚寵小甜妻、當咸魚惡龍成了萬人迷[西幻]、她從深淵歸來、我和女神稱霸荒島的日子、被邪惡巫師詛咒以后、開局就送傲慢未婚夫[西幻]、父王,娘親被搶了、天歌,三生不負三世(完+出版)、修仙之無限火力
“舉報人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剛剛心中出現的人名,您想要立刻對質的人是誰……” 利昂娜一點點直起身體,朝上校露出一個笑。 “是丹尼爾·米切爾先生嗎?” 見上校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沒有繼續說話,她輕笑一聲,抬手將空杯放到桌上。 “昨晚來您家中參加晚會的人不少,可了解您過去的并不多——一個是您的meimei卡明夫人,一個就是您的律師米切爾先生?!?/br> “可如果卡明夫人真的懷疑、并有證據證明您并非她的親兄長,以她的性格一定會立刻鬧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排除法就能得出的結論……您說是嗎?” “加雷德·辛克中尉?!?/br> 鐵杯落到桌面,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磕碰聲。 明明是很輕微的聲音,可落在“道格拉斯上?!倍袇s無比響亮。 像教堂中的鐘聲,又像裁決錘敲下時發出的聲響,沉重又令人戰栗。 加雷德·辛克……上次聽到別人叫自己這個名字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了,記憶都變得模糊且難以追憶。 銬住雙手的男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靈魂,只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焦距的雙眼盯著前方發愣。 慢慢地,兩行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溢出,劃過臉頰,很快便消失在他濃密的胡須中。 “真的是你……辛克中尉?!” 多諾萬探長終于坐不住了,起身繞過桌子,一把揪住“上?!钡囊骂I,咬牙切齒地低吼道:“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我有什么辦法……那種時候我有什么辦法?!” 被揪住領子的“上?!?,或者說是加雷德·辛克唇上的胡子動了動,同樣朝對面的男人吼道:“當時是什么情況你不是不清楚,我們根本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如果我不把那面旗舉起來,如果我不繼續往前沖,而向其他人宣布上校的死訊,你覺得我們當時真沖得出去嗎?!” 多諾萬探長憤怒的表情空白一秒。 男人的話將他的思緒帶回到了九年前,帶回了那個時時會讓他陷入噩夢的地方。 那時候他只是一名中士,一個騎兵隊中最普通的士兵。 他們被敵人困住了,困了三周多……這段時間中不但糧草被吃完,他們還損失了近一半的馬匹。 當時的道格拉斯上校他原本是想要等待大部隊的支援,可苦苦撐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援軍到來,這讓他認識到他和他的部下大概是被放棄了。 他們必須沖出包圍圈,而且必須是立刻準備沖鋒。再拖下去,再死幾匹馬,他們恐怕連一次沖鋒都做不到了。 為了鼓舞士氣,他從旗手手中接過諾瓦合眾國的國旗,高高舉起,第一個策馬沖在最前面。 可舉著旗還沖在最前面的人實在太顯眼了,他沒沖去多久就被一枚鉛彈擊中胸口,所有人都看到那面象征著希望的旗幟就要在他們眼前倒下。 可一只手接住了那面旗幟,并將它舉得更高。 一位騎馬伴在指揮官身邊的士兵立刻上前,把那位被子彈擊中的傷員接到自己的馬背上,俯身聽他說了些什么后突然神情一震。 “……不是上校,被擊中的不是道格拉斯上校!” 那人朝身后的戰友們大喊道:“這是辛克中尉!被擊中的是加雷德·辛克!” “道格拉斯上校就在前面!跟著上校沖啊——” 士兵們幾乎喊破音的嘶吼聲似乎近在耳畔,記憶中那道一直立在他們前方的旗幟是那樣鮮艷……可誰又能想到,舉著旗幟引領他們的人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人了…… 多諾萬探長閉閉眼,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情緒。 “當時確實是特殊情況……可之后又該怎么說?”探長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盡量保持住理智,“既然你是為了士氣臨時冒充了上校,那回來后為什么還要繼續?從那次戰役到現在,你有快十年的時間,為什么不向其他人說出真相?!” “我當然想過!我一下戰場就想要說出真相……你以為我是那么無恥的人,是為了上校的軍銜才這么做的嗎?” 保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加雷德·辛克積壓了近十年的情緒也跟著爆發出來。 “上校死后我就想要說出真相的……可我們剛回到后方我就收到了上校母親的來信,她讓上校立刻回家,有非常重要的事……我、我那時想,我必須親自見她一面,親口把這件事跟她說清楚……”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當加雷德·辛克按照信上的地址來到道格拉斯上校的家鄉時,上校家發生的變故讓他眼前再次一黑。 邊境戰爭是諾萬合眾國向南擴張而引發的戰爭,主要戰場都在南方,距離道格拉斯上校的故鄉南克利夫蘭州并不遠,本身就不算穩定的本地治安在戰時變得更加混亂。 就在不久前,大概是他們被圍困的同時,道t格拉斯上校家也發生了一場意外。 一伙不知從哪兒來的流匪闖入了上校家,不但洗劫了上校家中的財物,殺死仆人,還□□了上校的妻子。 道格拉斯上校自從參軍后就很少回家,那時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他和母親與meimei妹夫關系破裂,一直是第一任道格拉斯夫人負責照顧上校的母親。 兩個女人都是善良隨和的人,長時間的相處讓她們的關系越來越好。 即使道格拉斯夫人與丈夫一直沒有孩子,老道格拉斯夫人也從沒說過什么,反而埋怨兒子常年不在家,儼然把兒媳當作親生女兒對待。 婆媳二人的生活一直是平淡而平靜的,直到那場突如其來的噩夢降臨,道格拉斯夫人崩潰了。 她嘗試自殺過,幾次被婆婆攔下,可精神不可避免地逐漸變得恍惚。 在這種女人貞潔與她本身的道德和名譽掛鉤的時代,老道格拉斯夫人即使是為了保住兒媳的命也根本不敢將這件事聲張出去。只一邊向旁人說家中進了強盜,兒媳被嚇到了,一方面又趕緊給自己在戰場的兒子寫信,讓他盡快回家一趟。 于是,當加雷德·辛克終于在一個月后收到信趕回去時,直接碰到最糟糕的情況。 “……道格拉斯夫人開始不停嘔吐,老道格拉斯夫人懷疑她懷孕了……”男人的面部肌rou開始不受控制緊皺到一起,組成了一個悲傷而痛苦的表情,“可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懷孕了,我們甚至不能去找醫生確認……否則整個村子和附近的人都會知道,她就真活不下去了……” 多諾萬探長:“……所以你就隱瞞了下來,沒有把上校的死訊告訴她們?” “不,我說了!我第一時間就說了!” 加雷德·辛克猛地抬起頭,眼白已經因充血的血絲而變得通紅:“上校夫人幾乎對外界沒了反應,我只能把上校犧牲的事告訴了老道格拉斯夫人……可她知道后卻只是盯著我的臉看,最后乞求我……求我繼續扮演上?!?/br> 第270章 270 剛得知兒子的死訊, 作為母親的老道格拉斯夫人卻連悲傷都來不及悲傷,反而讓一個陌生人假扮成自己的兒子……這聽上去確實很荒謬, 可如果結合新大陸的環境、從老道格拉斯夫人的視角看待整件事,那并不是很難以理解。 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女兒和女婿是兩個無法依靠的白眼狼,這個老人身邊能被稱作“親人”的只剩下精神崩潰的兒媳。 可按照兒媳的情況,她想保住自己這唯一的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那時邊境戰爭已經打了兩年多,道格拉斯上校在這兩年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次回來還是在四個月前,他的妻子不可能在此時懷孕。 最簡單的方法是墮胎。 可作為一個虔誠的圣教徒, “墮胎等同于殺人”的觀念一直根植在所有人的心中,正規的診所和醫生根本不會給人墮胎。 而且不算是那時還打胎的方法都相當粗暴,不是直接擊打孕婦的肚子,就是服用有毒的草藥,不管哪一種都不可避免地產生后遺癥甚至死亡。 第二個辦法,婆媳二人立刻搬離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或者求助于道格拉斯夫人的父母。 但那時道格拉斯夫人的父母剛剛隨人搬往西部,還沒有真正安頓下來,更沒有一個固定的地址,老道格拉斯夫人連他們現在走到哪兒都不知道。 且新大陸的西部還沒有修鐵路,不管是通訊還是交通都十分不便。等兩邊通上信,估計道格拉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另一方面, 在這種時候搬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也并不一定能保證安全。 在這個有很多熟人的村子里,還有多年的老鄰居會在平時照顧她們婆媳, 不讓旁人欺負她們, 可要是搬到陌生的地方生活情況就又不同了。 十年前諾瓦合眾國內的治安比現在還糟糕。 當時新倫納城剛剛建立了整個新大陸上第一個治安所,其他城市雖然也有在跟進, 但起步階段都是極其混亂的,多數鄉鎮還是靠各地的居民自發組織起來共同維護本地的治安。 松散的政府和擁有強烈自主意識的國民組成了一個弱rou強食的社會。 也許年輕力壯的人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可對道格拉斯家的兩個女人來說,每邁出一步都需要謹慎小心。 變化就伴隨著危險,而她們已經承擔不起任何意外了。 可就是這么巧,巧合得仿佛圣母都在憐憫她的遭遇,居然在這個時候把與兒子有八分相像的加雷德·辛克帶到了她的面前。 加雷德·辛克沒有兄弟姐妹,父母在他的少年時期先后去世,撫養自己長大的舅舅也在半年前病逝……這樣的人選,實在太適合扮演她的兒子了。 只要這次從戰場上回來的是“道格拉斯上?!?,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就算道格拉斯夫人真的懷孕了,村中看到“道格拉斯上?!被貋淼娜藗冎粫詾槟鞘巧闲5暮⒆?,道格拉斯夫人也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服用打胎藥,她們能夠繼續在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 老道格拉斯夫人一再請求的樣子讓人十分心酸,再加上神情恍惚的上校夫人將他認成了自己的丈夫,竟是尖叫著想要用剪刀自殺。 加雷德·辛克沒有辦法,緊急之下只能承認自己就是上校本人,并表示他不會怪罪或指責她,等到對方情緒穩定下來才找機會奪走她手中的剪刀。 一個謊言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需要一個又一個謊言來彌補。 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上?;貋硖接H的消息,鎮長上門表示之后會著重加大夜巡的力度,絕對不會讓他的母親和妻子再遭遇這種可怕的事。 回到部隊,面對同伴和上司熱切的視線,他也沒能說出真相。 真正的道格拉斯上校為了讓自己的屬下們能夠活下去,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指向了自己的副官,說了一個誰都沒有預料的謊言--而這個謊言就此傳遞了下去,最終成為加雷德·辛克心中的魔咒。 在經歷那場殘酷的突圍后,人人都覺得“道格拉斯上?!弊兞?。 過去雖然他也會親自帶著騎兵沖鋒,但并不會親自擔任旗手這種太過顯眼的工作。 旗桿的頂端被他安上了刺刀,那面旗幟成為他的武器。 一次又一次,這個男人仿佛忘記了死亡,每一次都沖在最前線,又每一次都奇跡般安然歸來。 他手下的士兵以成為他的下屬為榮,他們敬佩著這個悍不畏死的勇士,卻不知道加雷德·辛克那時最想要的就是死在戰場上。 在那次沖鋒前上校就與他商量過。到時候兩人會騎同一匹馬,如果他本人不幸陣亡,那他的副官加雷德·辛克中尉便會繼續舉著旗幟,帶領其他人向前沖。 加雷德·辛克一開始也確實想要坐在上校的前面但rou盾,可當行動真的開始時,因為他短暫猶豫了幾秒,上校還是率先坐到了前面的位置。 也許從那時起就錯了。 如果他再堅持一點,沒有因為膽怯和猶豫而選擇妥協,那時候被鉛彈射中心臟的是他,事情也不會扭曲到這一步。 如果自己能死掉就好了。 真正的道格拉斯上校作為“加雷德·辛克”戰死,那用“道格拉斯上?!鄙矸莼钕聛淼乃苍撍涝趹饒錾?,這樣才公平。 可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 明明他每一次都站在最危險的位置,每一次都沖在傷亡最多的最前線,可他卻每一次都回來了……直到敵我雙方開始和談,他知道自己已然失去了死在戰場上的機會。 正在他陷入迷茫時,老道格拉斯夫人再次給他寄來一封信。 上校夫人還有兩個月就要分娩了,可她的情緒總是不太穩定,老夫人對此感到十分擔憂,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回來看望一下他的“妻子”。 加雷德·辛克再次回到上校的家鄉,果然,事情就跟老道格拉斯夫人在信中說的那樣,上校夫人的狀況變得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