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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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面容疲憊,但還是調整心神,嚴肅道:“大皇子……自刎了?!?/br> 眾人皆是一愣,下一瞬,士兵們議論紛紛,大家沒想到大皇子竟會選擇自刎。 鎮國公繼續說道:“……平武侯兵敗被抓的消息傳入宮中,大皇子沒有了可以倚仗的軍隊。他先前又殺了不少文臣,惹得朝中無人敢為他籌謀。便只能……” “父皇可還安好?”晏望宸焦急地追問。 “圣上這段時日被大皇子折磨了許久,重病了一場,此時臥病在床,恐怕……時日不多?!辨倗鄣组W過一絲惋惜。 晏望宸有些激動,捂著肩頭輕咳了起來。 “文臣……殺了文臣……?”一旁的沈悅捕捉到了鎮國公話中的關鍵,她連忙柔聲問,“鎮國公,請問我父親……他是否平安?” 晏望宸的身體變得僵硬,捂住肩頭的手指蜷縮起來,握成了拳。 宋溫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疑惑。 難道沈悅不知道她父親的事?那她這段時間如此囂張,是誤以為,晏望宸是看在她傷了臉的份上,才容忍她的? “沈大人的事……沈姑娘還不知道?”鎮國公看了一眼晏望宸,見晏望宸沒有阻止,他便轉頭對沈悅說:“沈姑娘的父親,早在先前在獵場時,為了救殿下,被大皇子一劍殺了?!?/br> 沈悅原本溫柔端莊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住,她震驚又疑惑地看了看晏望宸,嘴角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問:“殿下……這事是真的?” 晏望宸抿著唇,垂眸不語。 “殿下,這是不是真的?”沈悅聲音里帶了一絲哭腔。 見晏望宸依舊沉默,她眼眶慢慢變紅,纖細的手指用力地抓住晏望宸的袖袍:“殿下!你說話??!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若是……若是我爹一開始就被殺了,為何你一直不告訴我?!” 晏望宸此時才緩緩張口,聲音低?。骸版倗f得沒錯,狩獵那日,沈大人便因為救我,而葬身大皇子的劍下?!?/br> 在宋溫惜身后站著的淄陽王見狀,悄聲問陳卿安:“沈大人,可是那翰林學士?” “是?!标惽浒不卮鸬?。 “這文人竟會為三殿下獻身?那三殿下豈不是永遠欠他一個人情?”淄陽王摸著下巴,目光探究地看向沈悅,思索著什么。 沈悅的表情變得僵硬,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忽然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 晏望宸想要去扶,但他瞥見宋溫惜冷然的目光,終究緩緩收回了手。 “爹……”沈悅捂著臉痛哭出聲,“我都沒有來得及見我爹最后一面!爹——” 她的哭聲凄涼無比,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痛惜,甚至讓宋溫惜都覺得,此時似乎不適合再追究她的過失。 可,解藥還未配齊,香芙隨時都可能死去。 “沈姑娘,若是你哭夠了,可否將你腰間的香囊給我看看?!彼螠叵Р粸樗鶆?,冷眼看著哭嚎的沈悅。 沈悅眼眶通紅,眸中含淚,惱怒地看向宋溫惜,哽咽地說:“宋姑娘,我才知道我父親去世的消息,你還追著要搜我的身?給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宋溫惜聲音暗?。骸拔抑皇窍肟纯聪隳摇?/br> “我方才還未來得及問,這位姑娘是……”鎮國公開口問道。 宋溫惜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我是宋家庶女宋溫惜?!?/br> 鎮國公聞言,嗤笑一聲:“我當你是什么東西,不過是宋家的一個庶女,竟敢搜沈姑娘的身?” 說罷,他又看向晏望宸:“殿下不會如此偏心,為了心愛之人,都不管忠臣遺孤吧?” 好一個“忠臣遺孤”。 宋溫惜心中冷笑一聲,她漆黑的眸子也盯著晏望宸,等待著他的回應。 晏望宸眼底滿是疲倦,他額頭的青筋微微突起,似乎身上的傷口讓他疼痛難耐。他垂眸看向仍跪坐在地上哭泣的沈悅,朝她伸出手,道:“沈姑娘,地上涼,你先起來吧?!?/br> 沈悅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淚水打濕了她的面紗,一雙眼睛盈滿淚水,委屈地看著晏望宸伸出的手,緩緩將自己柔弱無骨的手放在了他的大手上。 宋溫惜閉了閉眼,她知道了晏望宸的選擇。 她并不奇怪,也未曾期待什么。 晏望宸將沈悅扶起,目光躲避著宋溫惜,道:“宋姑娘,香芙的事,改日再說吧,今日先早些休息……” “不可能!”宋溫惜厲聲打斷他,“香芙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先前交換人質,她也曾立下大功,為此身負重傷……” 宋溫惜的聲音有些顫抖:“可如今被沈悅毒害,若是過了今日,證據被銷毀,我如何找出真兇?!” “放肆!”鎮國公見宋溫惜態度強硬,怒聲呵斥,“你算什么東西,敢對殿下這樣說話,宋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嗎?” 原本沉默的淄陽王,此時向前了兩步,走出陰影,站到宋溫惜身邊,聲音低沉道:“鎮國公,你這是仗勢欺人?” 鎮國公看了一眼淄陽王,冷笑了一聲,盛氣凌人地嘲諷:“你這癡情種,駐守臨川城許多年,如今終于舍得下山了?” 淄陽王見晏望宸被鎮國公壓得不敢吭聲,眼底閃過一絲不滿,冷哼一聲:“老匹夫,你對殿下或許有恩,于本王,不過廢物一個。當年若不是本王,你在戰場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今倒是在本王面前囂張起來了?” 他原本就高大魁梧,此時輕蔑地看著鎮國公,氣勢逼人。 鎮國公似乎想起了往事,咽了咽口水,道:“沈姑娘沒了父親,我這做叔父的,自然要為她撐腰?!?/br> “狗屁叔父。你一個武將,何時同那些酸腐文臣走得如此近了?”淄陽王陰冷地勾了勾嘴角。 他見鎮國公臉色微沉,繼續道:“宋姑娘不過是想替自己人討回一個公道,一碼歸一碼,若是殺人,便要償命,很簡單的道理。還請鎮國公行個方便?!?/br> 第170章她無權無勢 “那我倒要問問,沈姑娘殺了什么人?可有證據?”鎮國公也上前一步,盯著淄陽王問。 “是我的meimei?!彼螠叵У讱庥行┎蛔?,“證據……我還在找?!?/br> 她知道在鎮國公這樣的人眼中,香芙的命,恐怕不是命。 “什么meimei……不過是莊子上來的粗鄙鄉下女!”沈悅抹著淚,躲在晏望宸身后,抽泣著說,“為了這樣一個女子便要搜我的身……宋姑娘,你未免太欺負人!” 鎮國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下一瞬,他斂起笑容,眼神陰鷙地大步走向宋溫惜。 晏望宸見狀,立刻擋在宋溫惜身前,忍著傷口的疼痛,咬牙問:“鎮國公,這是要做什么?” 陳卿安夜立刻上前將宋溫惜拉到身后,面色不善地看著鎮國公。 鎮國公看著兩人的樣子,勾了勾唇角,道:“宋家庶女倒是頗有些本事,竟將殿下和陳世子都勾得神魂顛倒?!?/br> “鎮國公,慎言?!标掏返穆曇羧旧狭艘唤z怒意。 淄陽王見兩人像母雞護崽一樣護在宋溫惜身前,微微挑眉,不再言語。 而鎮國公的眼神逐漸變得陰冷,他同樣略帶怒意地看著晏望宸:“殿下,臣的女兒嫁給了殿下,雖然不求殿下一心一意對臣的女兒,但這么久未見,殿下也理應對自己的妃子略表關心?” 晏望宸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對閆文靜的忽視,抿了抿唇,道:“閆文靜她……怎么樣了?” 鎮國公眼底浮起一抹心疼:“她這段時間被關在偏僻冷宮,茶不思飯不想,又總是受晏懷那個雜種sao擾,人都瘦了一大圈?!?/br> 下一瞬,他眸色又恢復冷淡,看向宋溫惜,道:“宋姑娘,沈姑娘方才經歷喪父之痛,你為了一個鄉野丫頭,敢搜堂堂翰林學士之女的身,這是什么道理?” 宋溫惜胸口一陣悶痛,她開口爭辯:“可是沈姑娘有謀害我meimei的嫌疑……” “別說只是嫌疑,就算沈姑娘就是要這個鄉野丫頭死,想必沈姑娘也一定是有苦衷的?!辨倗敛豢蜌獾卮驍嗔怂螠叵У脑?。 他這話,若是平日聽,似乎蠻不講理。 可眼下沈悅因為父親去世而傷心欲絕,而營中的所有將士都知道,沈悅的臉是當初為救殿下而受傷,人人都對沈悅欽佩不已。 反觀宋溫惜,雖然糧草的消息是她的長姐帶來的,可畢竟香芙冒險交換人質,也是因為她長姐從宮中逃了出來,害得宋家被大皇子捏在手中。 除了宋溫惜,沒有人在乎宋家如何??烧且驗樗螠叵?,三殿下才會特意答應去交換人質。為了交換宋韻文和大夫人,他們還損失了趙遲語這枚棋子。 如今宋溫惜居然為了香芙,去懷疑沈悅這么好的姑娘…… 此時將士們看向宋溫惜的目光,都帶了一些鄙夷和嫌惡。 宋溫惜努力忽視著周遭不善的目光,咬了咬牙,堅持道:“我只是想看看沈姑娘的香囊?!?/br> “我若是不讓呢?”鎮國公擋在沈悅身前,微微揚起下巴,輕蔑地看著宋溫惜。 “夠了?!标掏份p咳了兩聲,“今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會派人抓緊去找藥。眼下最重要的,是為香芙解毒?!?/br> 宋溫惜原本想要上前強取,可聽到晏望宸似乎想了結此事,她震驚地看向他。 所有人都可以不站在香芙這邊,他怎么可以? 晏望宸避開她的目光,眉頭緊皺,抑制不住地咳嗽著。他緩了緩,又道:“鎮國公連日奔波,已是疲憊,不如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說?!?/br> 眼看著沈悅眼底浮起一抹得意之色,宋溫惜焦急道:“可是殿下,我只是想……” “閉嘴!”晏望宸似乎忍無可忍,終于朝她吼道,“你還想怎么樣?!” 宋溫惜被他吼得一愣,心里什么地方碎了一塊,噼里啪啦地碎落一地。 “溫惜,今日便算了吧?!标惽浒惨怖∷母觳?,低聲勸阻,讓她不要再爭辯。 宋溫惜只覺得渾身僵硬麻木,她死死盯著晏望宸漆黑的雙瞳,眼底情緒翻涌,雙目逐漸通紅,終究歸于失望。 反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神色痛苦,眉頭緊蹙,咽了咽口中的酸水,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片人群聚集的地方。 她小跑著來到營帳之后,無人之處,扶著樹干又嘔了起來。她胃里一陣翻滾,眼角都因為嘔吐而溢出淚花。 是她天真了。 她無權無勢,宋家又落沒。而沈悅的父親用命為沈悅鋪了一條“忠臣之女”的路,縱使沈悅沒了父親,想為她撐腰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數。 若是并無旁人,晏望宸或許還會公平一些??墒欠讲沛倗前汜樹h相對,晏望宸怎么可能為了她,同輔佐自己上位的功臣翻臉? 只是……她剛剛還是愚蠢地抱有一絲希望,希望晏望宸會為了她,不理智一次。希望落空,她的心仿佛也塌陷了一塊。 宋溫惜扶著樹干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指腹緩緩劃過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啜泣出聲。 今日,她第一次動了將孩子打掉的沖動。 晏望宸今日的這番舉動,幾乎將她殘留的愛意斬盡。她忽然有些害怕日后看著孩子,會想起晏望宸的臉。 身后傳來腳步聲,宋溫惜不敢回頭,怕來人看見自己噙著淚的眼。 “溫惜,你沒事吧?”陳卿安跟了過來,見她扶著樹干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連忙伸手搭上了她的脈。 宋溫惜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淚花,低聲道:“我沒事?!?/br> “我扶你回去躺一會兒,你氣血攻心,對腹中胎兒不好?!标惽浒沧ブ氖直?,讓她倚靠著自己行走。 她乖順地讓他拉著,沉默無言。 陳卿安瞥見她蒼白的臉色,心中一軟,抿了抿唇,問:“不然,將孩子的事,告訴殿下?” “不?!彼螠叵бе谰芙^道,“絕對不要告訴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