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之心頭發寒，“讓我生不如死？對著她的皮囊你舍得？”

    “有很多不傷外表，卻能讓你恨不得立刻死去的辦法?！彼吻鋾r抽出她手里的簪子，插回她發間。

    他整理著她的鬢角，緩緩道：“相信我，這世上最痛苦的，莫過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活著，你已經足夠幸運了，不要貪圖太多?！?/br>
    他便是貪圖太多，才走到了今日的境地。

    雷聲和閃電不再張狂，外邊雨勢漸小，噼里啪啦打在樹葉上。

    宋卿時起身，理了理衣衫，出門前拋下一句，“今日起，我宿在書房，不用等我?！?/br>
    第 262 章 生死有命

    急雨下了兩日，轉作了微雨。

    金水河面都升高了幾尺，低洼處的民房都被淹了一些，汛期一至，再往南去，恐怕有些地方又要被淹了。

    這兩日宮里涼快下來，瓜果在冰鑒中鎮過，吃起來格外涼爽。

    余晚之是進宮來謝恩的，國公府的聘禮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已是超了規制。

    有時聘禮多了也是負擔，余錦安急得頭大，聘禮這么多，嫁妝若是少了，顯得余府小氣，可是余家比不得國公府，一百多抬嫁妝是如何也湊不出來的。

    剛好儀妃諭令就到了余府，儀妃從私房中出了四十八抬，貼補給余晚之，作為嫁妝。

    沈明儀本不讓她行禮，余晚之硬是行完禮才起身。

    沈明儀受了禮，等余晚之落座才說：“你也不必謝我，我有私心，說是充作嫁妝，之后還不是要帶去沈宅，便是我這個做jiejie的，給你們夫妻二人小家的禮?！?/br>
    “還請娘娘收回?！庇嗤碇f：“家兄說，聘禮余家一抬也不留，讓我全帶去沈宅?！?/br>
    沈明儀一愣，轉而道：“你家里人待你好?！?/br>
    余晚之笑了，“是待我很好?！?/br>
    沈明儀話鋒一轉，“但你家里給的是家里，本宮給你們的，你們必須要收?！?/br>
    沈家人的固執，余晚之是見過的，儀妃既如此說，那就是她不收也得收，再行推拒倒會鬧得不好看。

    沈明儀問：“婚期定了嗎？”

    “定了?！庇嗤碇氐溃骸捌咴潞途旁路謩e是‘盂蘭’和‘重公’，避開這兩月，婚期定在八月二十?！?/br>
    沈明儀笑了笑，“避開盂蘭和重公，十月亦可，八月有些太急了?！?/br>
    余晚之抿了抿唇，表情也有些無奈。

    沈讓塵和她說起婚期時，她也是說太急了。

    如今已是六月，八月的確太趕，往后推遲一月又是九月，一避三娘煞，二避三七九，避開九月再往后就得是十月了。

    沈讓塵說煞有其事地和她說，這一推遲就是兩個月，到時候他怕是等得頭發都得白大半，要是當初沒有退婚，或許年初時她便已經是沈夫人了。

    沈明儀瞧著她的表情，瞬間了然。

    她那個弟弟，也有這般沉不住氣的時候，什么謫仙人，都是假的，無欲無求方能成圣，沈讓塵是成不了，他欲太重。

    儀妃想到這里，輕聲笑了笑，“讓塵那個人，最會拿捏人心，你這回讓著他，當心他往后得寸進尺?！?/br>
    “不會的?！庇嗤碇疀]說別的。

    因為儀妃不知道都是他讓著她更多，他這個人，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年少離家，鮮少嘗過的家的溫暖，她往后都會一一給他。

    “他忙著商議南方賑濟一事，我也已有兩日不曾見他了?！庇嗤碇f。

    “才兩日?！鄙蛎鲀x一笑，“你可知在這深宮之中，有的妃嬪，一生也不曾見過皇上幾次，這樣算起來，本宮倒算是幸運了?！?/br>
    余晚之聽出了她的自嘲，一時不知該怎么接，思索片刻說：“聽說皇上這些日子，每日都來?！?/br>
    沈明儀目光落在窗前那盆素冠荷鼎上，笑了笑說：“皇上病篤，時日無多，夫妻一場，即便他不來，我也是要去明德殿看他的?！?/br>
    余晚之微微蹙了蹙眉，前些日子沈明儀還不是這樣的態度，似乎突然之間就變了。

    還未來得及想明白，就聽沈明儀道：“可惜了，養了這么多年，還是不曾見它開花?！?/br>
    余晚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注意到了那盆素冠荷鼎。

    上次進宮時還長得郁郁蔥蔥，而今葉片凋敗，呈現出枯黃的顏色。

    “還能救嗎？”余晚之問。

    沈明儀起身走到窗前，指尖輕輕撥過枯黃的葉片，“便是神仙也難救?！?/br>
    “可惜了?！庇嗤碇畤@息了一句。

    素冠荷鼎稀少名貴，死了倒有些可惜。

    沈明儀側頭看向她，表情意味深長，“生死有命，到了該死的時候，自然會死，沒什么可惜的?！?/br>
    余晚之覺得這倒有些道家的思想。

    窗外微雨不止，余晚之目光移向窗外，看著茫茫雨絲。

    忽然說：“娘娘，我今日來并非只是為了謝恩，還有些有些體己話想私下和您說?！?/br>
    她目光掃了眼宮女，沈明儀會意，屏退左右。

    房中只剩下二人，透過窗，余晚之看著丹彩帶著宮女走遠，這才說：“娘娘送我厚禮，我亦有一樣回禮想贈與娘娘?！?/br>
    “什么？”沈明儀問。

    余晚之伸入袖中，取出物件，纖手攤開，掌中是一個小小的瓷瓶。

    ……

    細雨下個不停，余晚之撐著傘，由小黃門引到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