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其實盛暄應該知道,在那晚盛檐星的吻落下的那一瞬間,她就沉淪了。 盛暄望著盛檐星熟睡的模樣出神,伸出手去細細描繪她的五官,從額角一直到她們唇齒相貼的嘴角。 盛暄恍然想起年幼時,母親從不喜愛自己,自從與父親離婚后一直到自殺,她從未得到過母親任何一個正眼相看,甚至母親厭惡自己,在每次情緒失控時,她總會成為母親的發泄對象,而一切的一切僅僅只是因為她和盛家人極像。 而在無數個惡語相向,揮動著就要扇下的巴掌前,是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自己面前,那么小,那么義無反顧,哭得渾身顫抖,還在求著mama不要打jiejie。 后來盛暄被接回了盛家,在爺爺的打壓式教育和父親的冷漠中飛速成長著,她逼著自己做好一點,再好一點。 有次盛暄考砸了,恐懼著爺爺和的暴怒和父親的冷笑,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 她突然沒由來的覺得累,明明是一件不過如此的事,在小小的盛暄身上,好像讓她找不到任何堅持下去的意義。 很奇怪,她什么都沒做,為什么所有親人都不愛她? 當窗外第一束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雷電轟鳴,盛暄躲在房間里,嘗試了第一次自殺。 小時候總以為死亡能解決一切,企圖用死亡懲罰大人,結束痛苦,畢竟擁有的太少,而死亡時解決一切痛苦且一勞永逸的方法。 于是小小的盛暄握著一把尖銳的小刀,試圖用它割破手腕大動脈,就像母親躺在浴缸里那樣安靜的離開。 這時,門被敲響了,是盛檐星微弱的聲音:“jiejie,打雷了,我害怕,今晚能不能跟你睡?!?/br> 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小心和討好。 “你不能自己睡嗎,這么大了難道非要和我睡,睡一輩子嗎?”盛暄語氣不善,握著小刀的手顫抖著,有些惱怒盛檐星打擾了自己的自殺計劃。 “jiejie,你開開門好不好,我害怕?!遍T還在被一只小而握拳的手敲著,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伴隨著盛檐星的聲音和窗外雷聲的震耳欲聾,讓盛暄變得躁動不安。 盛暄暴怒無比,她猛地拿起床邊的臺燈狠狠向門口砸去,眼淚從眼眶中狠狠砸下,嘶吼道:“你能不能滾啊,你真的好煩啊盛檐星,你自己一個人睡會死嗎?” “為什么要折騰我?我很好過嗎?你就不能自己獨立一點嗎?你要一直依賴我嗎?” 門外終于沒了聲響,盛暄大口喘著氣,眼底一片腥紅。 她重新拿起小刀,思緒一片空白,腦子轟鳴不斷,只有一顆心臟強烈的跳動著,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混亂和惶惑。 窗外風聲呼嘯,大雨頃刻間傾盆而下,不知過了多久,那只染了血跡的手頹然跌落,無力的垂了下來。 盛暄以為盛檐星已經走了,此刻沒由來生出幾分愧疚,心里一陣空落。 她打開門,只見盛檐星蜷縮在門口睡著了。 還未入秋,但外面大雨,也生出了幾分冷意,她穿著單薄的睡衣就靠著墻睡著了,她睡得并不安穩,渾身微微顫抖,眉頭輕蹙,眼角好似有淚痕。 盛暄只覺心一陣揪痛,她想要上前去抱起盛檐星,不料卻在此時,盛檐星睜開了眼睛。 還未等盛暄開口詢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盛檐星便一把撲進了盛暄懷里,緊緊地抱住盛暄,斷斷續續的抽噎著。 盛暄顧不上手腕的疼,只將人摟緊了些,一下一下為她順背。 盛檐星在盛暄的懷里泣不成聲地說道:“jiejie,我好害怕......我夢見了好多好多血,而你......你就躺在血泊里......像mama那樣,無論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應我......我好怕失去你......” 盛暄一愣,默默藏起了自己的手腕,柔聲哄到:“沒事了沒事了小星,jiejie不會離開你,jiejie今天話說重了,jiejie不該兇你,都是jiejie的錯?!?/br> 說著便將盛檐星拉了起來,害怕她感冒,趕緊將人帶到床上,用被子裹緊了,哄著她睡覺。 盛檐星陷在柔軟溫暖的被單里,終于止住了哭泣和顫抖,對著和自己一起躺下的盛暄道:“jiejie,我只有你了?!?/br> “jiejie,別離開我好嗎?” 盛檐星從被窩里伸出手拉過了盛暄的手腕,輕輕吹了吹,又問道:“疼嗎?” 盛暄一瞬間淚水決堤,胡亂伸手擦了擦眼淚道:“沒事,不疼?!?/br> “騙人?!?/br> “jiejie什么時候騙過你?” 盛暄很多時候也在思考,如果是小星離不開自己,對自己依賴成癮,那么作為jiejie的自己,是否能承受失去盛檐星。 答案顯而易見,她們都在彼此生命中占據了甚至比自己還高的地位。 她又想起黎念說過的話:“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她一個人?!?/br> 若是,盛暄只想要她一個人呢? 看著從前不到胳膊高的小女孩變成現在亭亭玉立的模樣,愛作愛鬧卻唯獨忠于自己的性格,盛暄常常會想,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一樣了呢? ...... 街角巷口的咖啡廳,盛暄打包好了這家咖啡廳里盛檐星喜歡的克拉弗提斯,又拿起手機叮囑公寓里管家注意盛檐星的情緒,并問了她中午吃什么,還給盛檐星發去了“吃飯不許挑食”的微信。 做完這一切后,黎念終于到達咖啡廳了。 盛暄將為她點的小甜品往前推了推,如從前那般寒暄:“今天巧克力慕斯賣完了,只有草莓的了,不過我想味道應該還不錯,你嘗嘗?!?/br> 黎念笑了笑,夸贊盛暄的細心,隨即開始和盛暄聊起了最近的工作。 盛暄卻開門見山道:“你什么時候的機票去昀城?” 黎念愣了愣道:“下個月月初?!?/br> 盛暄笑了笑,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陽光打在盛暄臉上,襯得盛暄面容恬靜,少了幾分從前眉目中淡淡的憂愁,她說道:“好,祝你一切順利?!?/br> 黎念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低頭吃了一口草莓,鼻音有些重了:“草莓的慕斯還是不合我口味,有點,太酸了?!?/br> 盛暄輕嘆一口氣,好半晌才道:“黎念,我們并不合適,也做不到和你私奔離開,我想你問我那個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br>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小星一個人,是我離不開她,我想給小星更完整且毫無保留的愛,所以對不起,我們分手吧?!?/br> 黎念看著對面的人分明依舊淡笑著,卻和從前一樣,眼底是冷淡的涼薄。 黎念慘然一笑,微微點點頭:“原來如此,既然如此,那便祝我們彼此一切順遂?!?/br> “最后一個問題,”黎念不死心,眼眶微微發紅道:“小星,她是你的親meimei嗎?” 黎念的問題明顯是看出什么了,可盛暄并不打算瞞著黎念,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難啟齒的,云淡風輕道:“有什么關系嗎?” 黎念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嘆息,又有些不可置信。 她好像第一天,哦不,她或許從未了解過盛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