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記不清了,盛檐星只記得那天醒來后,天色已經很暗了,她睡了整整一天,盛暄坐在客廳,滿屋子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討論著什么。 昨晚劇烈的情緒起伏和藥物治療后是鉆心的頭疼,身體仿佛被掏空般,靈魂透過軀干漂浮在半空中。 意識朦朧間她聽著客廳盛暄和醫生們的對話,只覺得如墜冰窟。 “徐醫生比較了解盛小姐的病情,而接下里我們會盡快為盛小姐準備治療方案,我們還是建議住院封閉式治療,同時也需要您作為家屬的配合?!?/br> “好的,勞煩各位多上心了?!?/br> 一屋子白大褂盛檐星只認出了一直以來的主治徐醫生,就在此時盛暄正站起來要送醫生們往外走。 盛暄讓管家送醫生出去后才看到站在房門口的盛檐星,她看上去依舊平靜的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如既往關切的口吻:“餓了嗎小星,我讓廚房準備了吃的?!?/br> “你要將我送走了嗎?”盛檐星冷不丁開口。 盛暄一聽就知道盛檐星聽到了她和醫生的對話,她搖了搖頭,盡量平靜帶著商量的說:“沒有要將你送走,這就是你家,只是我們小星生病了,需要得到治療?!?/br> 盛暄上前一步想要安撫一下盛檐星,盛檐星卻猛地后退,她眼中淚光閃爍,語氣帶著卑微的質問:“是不是jiejie就是覺得,喜歡你是有病。還是jiejie不喜歡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把我趕走,以便你以后和你女朋友雙宿雙飛?!?/br> 盛檐星的眼淚從眼眶滑落,卻沒有像昨晚那樣歇斯底里,而是帶著冷靜的質問。 盛暄看著盛檐星的眼淚,看著她手腕上包扎的傷口,突然心軟得一塌糊涂,內心像被霍麻葉狠狠撓過,她慢慢靠近盛檐星,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像無數次安撫失控的meimei一般。 “小星,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也絕對不會離開你?!?/br> 盛檐星卻猛的鉆進了盛暄懷里,哽咽著問:“是不是誰都可以愛你,但只要是我,就是有???” 盛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盛檐星的話,只是回抱的手懸在了半空,最終無力的垂下。 盛檐星聽不到盛暄的回答,從她懷中抬頭試圖在她眼中找到答案,但答案或許清晰明了。 盛檐星決定以后都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她流著淚踮起腳,在盛暄唇上落下一吻。 盛暄一瞬間身體僵直,在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時,盛檐星的吻再度落了上來,她的呼吸的輕重,發絲的香味此刻縈繞在盛暄鼻尖,而她的吻卻是帶著苦澀的。 “她的吻和我的吻,并無區別,所以我也可以愛你?!?/br> 一吻閉,盛檐星把臉埋進盛暄的肩膀,淚水透過衣服,仿佛在盛暄肩膀上燙了一個大洞:“jiejie,我可以去治療讓我的病情穩定,以后不再傷害到你,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墒悄悴荒茏柚刮覑勰?,那不是病,那真的,不是病......” 盛暄終于認輸,將盛檐星摟緊懷里,臉頰輕輕蹭著盛檐星的頭發,眼眶紅得可怕:“小星啊……我答應你,你好好治病,等你穩定下來之后,我們在討論這件事,我依舊向你保證,我絕對,一定不會離開你?!?/br> 盛暄最終沒有同意徐醫生的封閉式住院治療,她決定先帶著盛檐星去郊外的一座公寓修養,她安排好了醫生和照顧起居的人。 其實從五歲后母親離世,她和盛暄幾乎分開沒有超過一周,兩個人朝夕相見親密無間,所以盛暄內心一直都認為,小星只是過分依賴自己,混淆了感情。 盛暄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有些怔愣的看著兩個人相擁而眠的床,因為盛檐星怕黑,所以一直以來盛暄都是和盛檐星睡在一張床上的。 過往二十余年,她們是彼此最親密的人。盛暄嘆息一聲,小星,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次分開,她們整整十二天沒有再見面,盛光中講盛暄叫回了盛家,那個時候盛暄開始進入盛式工作。 爺爺盛光中對盛暄要求極其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這樣做卻并不是為了培養一個繼承人。 盛光中有三個孩子,女兒早與城南劉家聯姻,沒過幾年后劉家落魄,兒子資質平平,除了盛暄父親,剩下的小叔簡直是個典型的二世祖,至今沒有結婚,這些年為非作歹的事沒少做,盛家為他兜了不少底,而到她這一輩,她有兩個表哥,都是小叔當年在外面風流留下的。 盛暄心里清楚,盛光中思想封建,沒有要她繼承盛式的打算,嚴格要求不過希望她能穩定盛式,管理公司,等盛式穩定下來后再讓她能輔佐她的表哥,最后她和小星的歸宿和她姑姑沒有區別,最終會成為盛光中聯絡其他家族的犧牲品。 所以在盛暄成年后就在計劃著逃離,她不愿意步入自己母親和姑姑對后塵。 而在黎念真正提出要和盛暄一起走時,盛暄卻沉默了。 黎念是盛暄的初戀,是大她一屆的學姐,對盛暄的所有事情都知曉。 黎念坐在房間飄窗前,手上拿著一本小貓畫本,百無聊賴的翻看著。 盛暄走了過來,黎念抬起頭,有些好笑的說:“看不出來,平時那么沉默寡言的阿暄喜歡看些???” 盛暄順手將黎念坐亂的枕頭整理好,頭也不抬道:“那是小星的,小星有時候失眠會讓我給她講這上面的故事?!?/br> 黎念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么多小貓畫本,看來你meimei很喜歡小貓啊,為什么不養一只呢?” 盛暄搖搖頭,突然想起了盛檐星坐在床上撒著嬌讓盛暄給她講故事,嘴角噙笑道:“小星她貓毛過敏,而且她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我又忙,怎么照顧小貓?!?/br> 盛暄對于盛檐星任何事都了如指掌,黎念并不奇怪,只是收起了畫本。 盛暄接過畫本,將它收拾好放進了靠床的柜子里。 黎念突然開口道:“阿暄,我的工作有變動,以后要去昀城發展,和我一起去昀城吧,這樣你就能逃離盛家了?!?/br> 盛暄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黎念卻站起身靠了過來,從背后抱住盛暄,她的頭微微伏在盛暄肩膀上:“阿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你討厭盛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讓人生重新開始?!?/br> 盛暄皺了眉,腦中一片空白,對于黎念突然提出的離開,她言辭遲疑道:“我走了,小星……怎么辦?” 黎念的聲音從身后悶悶的傳來,帶著一絲不解:“阿暄,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你可以為自己打算?!?/br> 盛暄覺得有些天真和可笑,反駁道:“黎念,她是我meimei,是我這輩子不可能放下的人。我不會不管她跟你走的?!?/br> 只要是關于盛檐星的任何事,都會讓一向冷靜自持的盛暄變得有些偏激。 黎念疑惑道:“為什么不可以?你難道沒有想過我們兩個的以后嗎?你甘心被盛家一直控制,只是為了你meimei?還是說你總想逃離,卻沒有放棄一切的勇氣?” 盛暄冷笑著脫離黎念的懷抱,回過頭直視著黎念道:“是,我沒有勇氣,我沒有勇氣放下盛家帶給我的榮華富貴而和你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br> 黎念被盛暄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住了,而盛暄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隨即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至少黎念推門離去,盛暄都沒有再開過一句口。 盛暄收回望著門口的目光,看向飄窗前的花盆。 花盆里是長勢正好的小雛菊,是盛檐星種下的,當時她陪著盛檐星一起種的,但盛檐星三分鐘熱度,后來澆水除蟲施肥的人便成了盛暄一個人。 黎念的話猶如一根刺般扎在盛暄心理,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的人生為什么不能只有盛檐星一個人。 盛暄有些不解。其實在認識二人的大部分人眼中,盛檐星是盛暄的拖累,盛檐星極度依賴盛暄。 但其實只有盛暄自己知道,她汲取安全感和一直以來賴以依賴的人,一直都是盛檐星。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盛暄心中猛然涌起一陣不安。 看到來電顯示人,是盛檐星的主治醫生。 盛暄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