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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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些長安城中的悠長歲月,謝樽眼中不可避免地泛起波動,心中也不免生出退怯之意。 但當對上陸景淵看來的,隱隱帶著不安的眼神眼神,謝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傳來了一陣陣強而有力的跳動。 他們幾番分分合合,時至今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拋下陸景淵了。 當年他被判流放前,只給陸景淵留下一封不過寥寥數字絕筆,當時正為他萬般奔忙的陸景淵時怎么想的呢?在得知他的死訊時,陸景淵又怎么想的呢? 謝樽感覺自己喉嚨像被堵住一般,每一個字都吐得分外艱難: “這些年是不是很累?” 聽到這句話時,陸景淵愣了愣,隨即緊繃著地脊背不動聲色地微微放松下來。 謝樽眼見陸景淵那雙鳳眼微微下斂,頓時顯得有些落寞可憐。 “已經不累了?!?/br> 聞言謝樽霎時心頭一緊。 多年來他落崖失去記憶,縱有坎坷,但也過得自由自在,算得上是悠悠天地一閑人。 但是陸景淵卻與他截然不同。他徹底深陷在了那座冰冷的囚籠之中,舉目四望,皆是冰冷的高墻。 謝樽心底泛起密密麻麻地疼痛,他與陸景淵四目相對,將對方眼中的情緒一一辨明。 “你在不安?!?/br> 好像他總是能輕易的看清陸景淵,就像他救下陸景淵后,只數眼就看清了陸景淵沉潤外表下的冷漠與空虛。 即使……即使到了他們已經可以靠在一起閑話家常時,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與陸景淵距離。 這種距離并非來源于感情的虛無,而是來源于陸景淵過度的不安與克制,這種克制讓陸景淵被無形的鎖鏈時刻捆縛,一刻不得放松,萬事都需權衡許久。 陸景淵從記事起,學得就是修心克己,冷心冷情,這是他處于那高墻之中,見常人之不可見,得常人之不可得所要付出的代價。 謝樽什么都明白,但他仍是希望陸景淵在他面前可以輕松肆意。 “嘖……”看著他這副可憐巴巴,又一句異議都不敢提出來的模樣,謝樽一個頭兩個大,直覺得招架不住。 雖然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陸景淵這副樣子多半是裝出來的,他還是老老實實上了鉤。 況且他一直覺得,這樣不安幼稚的訴求,才是陸景淵內心最最深處的渴望,而這只有他能看見,只有他能給出回應。 自己想了半天,謝樽心一橫,兩手捧住陸景淵的臉,“?!钡匾宦曃窃诹怂拿夹?,然后瞬間退開,眼神到處亂飄。 那些纏纏綿綿的東西他暫時做不來,就先這樣吧…… “咳咳……”謝樽有些尷尬得咳了兩聲,然后慢慢收回手認真道,“總之,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拋下你了?!?/br> 人生匆匆數十年,生離死別不過轉瞬而已,他們之間蹉跎已久,如今他只想隨心而已。 陸景淵看著他,眼中有光漸漸亮起,他輕笑一聲,霎時春風滿面,看得謝樽一呆。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你能隨意丟下的孩子了?!彼?,就算謝樽想要逃避,他也不會再給任何機會了。 只有謝樽能那么輕易地看透他的一切,而他也只愿意對謝樽敞開心扉,只愿意讓他看見他的脆弱。 他們此生注定相互依偎,從前如此,未來亦是如此。 因為被陸景淵那與幼年時如出一轍的清澈笑容閃到了眼,謝樽移開了目光,并未看到那一瞬陸景淵眼底翻涌的暗色。 “好好好,咱們景淵如今出息了,可厲害了?!?/br> 見著謝樽仍然將他當做半個孩子哄著,陸景淵并未多說什么,只瞥了一眼那碗已經空了的薄粥。 “可有什么想吃的?” 陸景淵摸了摸額頭余下的那一點濕熱,唇角悄悄勾起,心下想著出去就可以把隱藏在他們周圍的那些暗衛撤去了。 總歸如今謝樽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他們杵著那兒反倒是礙手礙腳。 “薛寒昨運了不少蔬果回來,你想吃的應當都有?!?/br> 謝樽自然是不知道陸景淵腸子那些彎彎繞繞的,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會莞爾一笑,然后使勁把人給哄好了。 “嗯……我想想?!?/br> 他已經連續半個多月沒好好吃頓飯了,如今幾番心力消磨之下,他也實在是吃不下多少東西。 不過…… “面條吧,不要太素,煮軟些?!敝x樽想了想又說,“還想要脆黃瓜?!?/br> “有嗎?”謝樽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陸景淵目不轉睛。 陸景淵看著他這副模樣,只覺得心尖一癢,像被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輕輕掃過了一般酥酥麻麻。 他輕笑一聲,站起身將那空碗拿在了手中,留下一句話便施施然離去: “哥哥如今這嬌撒得當真是越發熟練了?!?/br> 謝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一地。 他?撒嬌? 活了這二十余年,他不是一直都是受人依靠,沉著可靠的兄長形象嗎? 別說是面對陸景淵了,即使是對著趙澤風這些比他年長幾歲的,他也一直都是比較沉穩那個吧? “喂,你可別亂說??!” 陸景淵走后,謝樽又靜坐了片刻,待到周圍徹底陷入沉寂之后,他揚起的唇角驟然落下,“砰”得一聲砸在床榻上愣愣著帳頂,鼻尖突然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