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江灼這一次是孤身前往的。 去時正逢暴風雪,他衣衫單薄,雪地上的腳印很快被飛雪掩蓋,只留下兩道淺淺的坑。 東極面前擺著一副棋盤,見了江灼,頭也不抬:“你那友人沒有一起來?!?/br> “與你無關?!?/br> “如果我沒猜錯,你此次前來是想讓我替你治愈寒傷,”東極微微抬起視線,望向江灼,“既然是有求于我,就該有一副求人的態度?!?/br> 江灼沉默片刻,突然道:“你應該很好奇山歡當年為什么離開你才對?!?/br> 東極瞇起眼,眼神中閃過一絲危險。 東極的逆鱗就是山歡,江灼不提則罷,一提起這往日作下的孽,恨便一絲一縷攀上心頭,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江灼無視了這兩道視線,徐步上前,在東極對面落座。 東極:“我沒叫你坐?!?/br> 江灼像沒聽到似的,兩條長腿交疊,歪著頭道:“當年山歡求你救如煉一命,你不肯答應出手,于是山歡對你失望透頂,最終與你分道揚鑣。你該怪的不是我,更不是如煉,而是你自己?!?/br> “不,”東極目不轉睛地看著江灼,“當年我本與山歡濃情蜜意,是因為如煉自己樹敵太多,將自身逼上絕境,導致山歡不得不放棄一切出手相救,這才是根本原因?!?/br> 江灼輕嗤:“說白了,你愛山歡,但你更愛你所堅信的天道?!?/br> “有錯嗎?”東極將手中的棋子扔進了棋簍,“神仙做神仙的事,我們做我們的事,六界與我們兩不相干兩不往來,如果我要替你們去主持公道,世間不就完全亂套了?” “那你這次最好也袖手旁觀?!苯祁h首,起身向外走去。 東極莫名其妙看著江灼的背影,江灼走了兩步,在呼出的霧氣中回過頭來,道:“公上胥這次不是沖我一個人來的。他已經毀了魔界,你以為妖界又真的能躲到幾時?” 在聽到毀了魔界的那一剎那,東極便立馬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他一早就知道樓燼和江灼之間的那些齟齬,此時乍一聽,再結合江灼今日孤身前來,登時哈哈大笑。 江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腳步一頓:“你笑什么?” “你也有今天!”東極笑得直不起腰,“你以為我為什么要給你鳳凰草,我等的就是——” “——等的就是你眾叛親離的這一天!” 江灼:“你什么意思?” “你太狂妄了,你以為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掌控,是不是?”東極一邊笑一邊說,“你想復活如煉,你選中了那個姓樓的當爐鼎,但你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江灼滿眼警惕,“你都知道些什么?” 東極笑意漸漸淡了,挑釁般地揚起眉尾:“我憑什么告訴你?” 東極的笑聲太放肆,再加上他那仿若洞悉一切的輕蔑態度,江灼的臉色逐漸陰沉,到最后幾乎黑如鍋底。 見江灼這般,東極又開始笑。 “好戲還沒開始呢,赴煙?!彼祥L了聲音,重新執起一顆棋,挾在了兩指間。 那枚棋子還沒落下,就在東極的指尖炸成了冰渣。 江灼收回法決,神情陰鷙:“打一架?” “打,自然要打?!睎|極凝視著空無一物的指尖,緩緩放下手來,冷笑道,“如煉欠我的,自然要你來還?!?/br> 江灼不再廢話,拈決出手。 魔氣與冰霧相擊,爆出巨大的轟鳴,整個冰宮都被震得落下碎雪。 雪花落在了江灼的眉睫,化為兩滴晶瑩。 ----- 與江灼分別后,樓燼漫無目的地在世間飄了會,這才想起正事來。 “我等會要帶你去個地方,”樓燼轉頭對容嘉說,“什么都別說,什么都別問,聽到沒?” 容嘉連連點頭,道:“那師父還算是我師父嗎?” “你這是什么問題?” “江灼……不是,魔君說了,師父成魔后就不再是我師父了?!比菁斡悬c委屈。 樓燼沉默了會,淡淡道:“你聽他胡說?” “我一想也是,”容嘉快步追上樓燼,與他并排,“我是仙,師父是魔,仙魔如何同道?” 樓燼側首乜他:“我忘了,你還挺討厭魔的?!?/br> 容嘉眼睛睜得圓乎乎的,道:“可我不討厭師父?!?/br> 樓燼:“我謝謝你?!?/br> 容嘉:“……這話怎么感覺怪怪的?” “總之,”樓燼收回目光,“等一會別瞎問,也別瞎說,更不許瞎走,聽到沒?” 容嘉點點頭。 “知道啦?!?/br> 樓燼要去的地方是無上宮。 其實他本不想帶容嘉來的,但他和江灼已然決裂,妖界是回不去了,又不放心容嘉在其他地方待著,便只好要他跟緊自己。 但容嘉修為不夠,進不去無上宮的結界,樓燼也不想驚動公上胥,于是便讓容嘉在外面等著。 “放哨嘛!”容嘉拍拍胸脯,一臉師父你放心的表情,“我懂!” 樓燼:也……行吧。 “如若有人來,你盡快通知為師?!睒菭a道。 容嘉化成一枚枯葉,躲在了掉在地上的牌匾的下面,一般是發現不了的,樓燼這才放心地踏入無上宮。 闊別許久,這里一切都沒有變。 樓燼輕車熟路找到那副畫,深吸一口氣,鉆入了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