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敢。我正要向大師討教石中火之事?!庇癖俸槐安豢??!吧倭炙乱侥檬谢?,因他殺人奪物,罪不容誅。但此事細想其實奇怪。少林防備何等森嚴,不說天羅地網,也是固若金湯,就算他石中火有三頭六臂,怎么可能容他侵門踏戶如入無人之境?他又怎么得知易筋經所在?他當時奪易筋經,極可能是因為右臂的經脈受了內傷,一直不能痊愈,不得已才使左手劍??v然他左手劍也足夠令人聞風喪膽,偌大少林,不乏兩位大師這樣的頂尖好手,竟拿不下一個半殘的瘋子嗎?” 寒潭一直盯著他,冷笑道:“我現在知道什么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了,江湖之所以風波不斷,都是因為閣下這種捕風捉影之人的功勞?!?/br> 玉辟寒道:“不敢。我雖然在家人,輕易不敢妄語??蒸创髱熒頌榻渎稍菏鬃?,照例只應約束寺中弟子,何以親自奔波在外?石中火十五歲離家出走,年近三十才一鳴驚人,中間一段空白,無人知他這一身武功從何而來。還要請教兩位大師,此番少林究竟是出來緝兇,還是清理門戶?“ 寒潭厲聲道:“住口!他那些歪門邪道,跟少林無半點瓜葛?!?/br> “原來如此?!碧礄涤终f了一次,他站起身,誠懇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空舸?!胺讲沤哟髱熑?,我一直覺得說不出的奇怪,好像跟大師不是初次見面,已在何處打過招呼似的。本來還以為是上輩子的緣分,原來只是因為我跟石中火昨天才交過手,并且還僥幸活到了今天。他確實是歪門邪道,不過大師,他的掌法——原本是你傳授的吧?“ 車里也有香味。不知道是來自座墊上繡了一半的香囊,還是丟在角落里的一朵梔子花。也可能只是眼睛帶來的暗示,他并沒有真的聞到什么。玉辟寒身上的陌生氣味他也已經適應,要么就是他感官也開始變得遲鈍。窗下掛著一盞球形的玻璃燈,像一顆朦朧的明珠,檀櫟看著滴落的泥水很快在腳邊匯成一灘,努力不去思考過后清洗的問題?!澳氵@是把誰家小姐的香車借來了?!?/br> “不是小姐,是美人?!庇癖俸逯樥f?!按竺廊?。絕色大美人?!?/br> “……但我聽你語氣這見面好像也不是很愉快?!?/br> “真絕色就別指望多好說話了,兩樣都想占的,兩樣都不沾?!庇癖俸湫??!皠e說,他對你還頗有興趣,遲早讓你也見見世面?!?/br> 檀櫟冷汗出來?!澳遣灰娏??!?/br> “你怕把持不???” “我怕消受不起?!碧礄道蠈嵒卮??!坝裣壬垥合⒗做?,有什么意見盡管講,我洗耳恭聽?!?/br> 玉辟寒看起來很不想落入他的窠臼,但要忍住也難?!澳阆騺聿皇侵\定后動的類型,但這次也太過魯莽?!?/br> “不是,我慎重考慮過,這是非常穩妥的做法?!碧礄嫡f?!傲栾L舉也沒有提出異議?!?/br> “因為你的死活又不關他的事?!?/br> 檀櫟思路驚人的敏捷?!暗呛荜P你的事?!?/br> “當然,我來此之前可沒有做好給你收尸的準備?!庇癖俸e重若輕?!艾F在你挨打也挨了,石中火呢?” “和尚不是說他跑了嘛?!碧礄嫡f?!翱梢娏栾L舉那邊也很成功。我跟他約定事后在草茅碰頭。但他要是不遵守約定,我也沒有辦法?!?/br> “你當真覺得他會老老實實把石中火給你帶來?” “他要是真帶來,我也很頭疼?!碧礄嫡f?!八麊柌怀鰜淼氖?,我們更加問不出來?!?/br> 玉辟寒嘆了口氣?!耙沁@千辛萬苦縱虎歸山,只換來石中火又多殺了幾個人,你我這罪過可就大了?!?/br> “是我自作主張?!碧礄嫡f。倦意一涌而上,突然無法抵御,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一偏頭,后腦勺磕在車壁上。馬車咯噔一聲停了下來。 “你休息一會吧?!庇癖俸f。簾帷被掀起,一柄劍從側窗遞入,檀櫟已經閉上眼,也就沒有看到玉辟寒是怎樣用扇子輕巧地格住了劍尖。璁瓏的劍鳴在他聽來像冰晶碎裂一樣漫長而微弱。玉辟寒鉆出車外,車夫已經從座位上跳了下來,正誠惶誠恐地查看另一具倒在輪轂旁邊的尸體。 “不是我殺的?!庇癖俸沧呓?,圓缺掀開斗笠,求助般的看著他說道。兩個黑衣人面色發青,嘴角都凝結著污黑的血塊。 “我知道?!庇癖俸f,朝前方看了一眼,“那邊估計也沒人在等我們了?!?/br> 章九 晦朔 “我們就從劍開始?!睙o照說。她這時候覺得這個跟隨她多年的法號有點陌生,好像自打進了這間屋子,這代表她身份,凝結她行跡的稱呼就被摒棄在外。她不怕被剝開,不怕赤身裸體的難堪,但是怕頭巾和緇衣的遮罩之下空無一物,這法號本身只是一個窈窕的空殼。身為一個比較外向的尼姑,她出入過無數夫人小姐的閨房,很多女子是一輩子不下樓的;她只要打量一眼室內的陳設布置,基本就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沒有一處能讓她這樣強烈地想起那個她很久不曾使用的姓氏,渴望向對方說出那個塵世的名字。 “就從劍開始?!便鲲L余說。檀木劍架從到下共擺了十一柄劍,她抽出其中的一把放到桌上。它跟無照帶來的那柄劍幾乎完全一樣,都有纖薄的劍身和細巧的弧度,只不過一個朝里,一個朝外,以劍柄正反面花紋區分,像一彎對鏡的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