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環視了一下檀櫟這間亂七八糟的書房,似乎在達成目的之后突然感到厭倦?!拔腋孓o了?!?/br> 檀櫟欠身?!拔宜蛶煾敢怀??!?/br> “不必了,我自己回得去?!睙o照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敖挛乙猜灾欢?。為什么我從沒有聽過你的名字?” 章二爛柯 “我對江湖事一無所知,所以不曾聽聞這位俠士的大名?!眻A缺說,“但玉先生推薦的人,必定是萬無一失?!?/br> 他說話極其認真,毫無用于緩沖的虛偽,玉辟寒心中習慣性的浮出幾個念頭,是該先表示感謝對方的信任,或者謙遜說在下何德何能,但這個萬無一失的評價他不好越俎代庖領受或者反駁,因此只是模棱兩可的笑了笑?!八郧笆菨}州的鏢師,走南闖北,最近才在本城落腳?;幢蔽淞钟腥剿乃豢脴涞恼f法,師父可曾聽過?!?/br> “鞏半山和江南易的名號,我還是知道的?!眻A缺點頭?!爸胺蠲埲A寺,曾跟江先生有過一面之緣,確是了不得的人物?!?/br> “說法多半是為了順口,這八人名氣武功都不見得就不相上下,”玉辟寒說,“知道檀櫟真名的人寥寥無幾。不過他就是那棵樹?!?/br> “哦?!眻A缺說。他對這事的興趣本來也就只限于禮貌的程度。兩人一言不發的在檐下站了一會。時候還早,太陽卻已升得很高,庭中凋謝了一半的玫瑰無處遁形,枯萎的花瓣幾乎被蒸出白煙。圓缺低垂的右手攥著一串念珠,口中好似喃喃自語,是在默念經文。玉辟寒見得人多了,見得和尚也多了,知道和尚不過是人。但圓缺卻算是一個真正的和尚。 這跟修行的時日長短無關。他好像生下來就是個和尚。 檀櫟第一反應是給他畫像應該很容易,這個小和尚長得非常簡潔,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又不用上色,襯得旁邊玉辟寒越發炫人眼目。玉辟寒皺著眉,一見他就抱怨?!澳闶业募s無妨,怎么好讓住持等我們?!?/br> 檀櫟也有點不平,他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這會腦袋都暈暈乎乎轉不大動?!皠e提了,你擅自替我攬下來這究竟是一樁什么麻煩,我昨夜差點被人打死?!?/br> 玉辟寒:“你怕了?” 檀櫟眼前一黑?!安皇前?,難道是你慫恿她來試探我的?” “哪個她?” “不就是那位無……”檀櫟說到一半咽回去?!八懔?,總之這事水比我想的還深些?!?/br> 玉辟寒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澳闳粽娴挠兴檻],我也不會勉強?!?/br> 檀櫟摸了摸鼻子?!半m然不太好啟齒,這位不速之客一插手,我對此事的興趣好像還多了幾分?!彼麤]等玉辟寒發表意見,急速轉向圓缺?!罢f這半天話,你也不與我介紹。這位師父可是要與我們一同前往緝兇?” 圓缺向他行了一個禮?!靶∩畧A缺?!?/br> 他本來就沒多少血色,這時候連嘴唇都已蒼白,攥著念珠的右手緊握成拳。檀櫟頗有些奇怪,心下掂量是否說錯了什么話,但玉辟寒已經把他拖進了住持的禪室。靜德寺住持正閉目養神,見他們進來微微一笑,推過去兩個蒲團?!袄像目刹??!?/br> 他年近七十,精神仍很健旺,滿臉溝壑縱橫間一雙小眼睛神采奕奕,但檀櫟注意全被他背后墻上那幅畫引過去了?!澳鞘恰?/br> 可藏回頭一看,心領神會:“正是施主之作?!?/br> “大師!” 可藏笑容可掬?!笆怯裣壬浥c老衲的。老衲喜愛這云水之意,便掛在這斗室中,每日陪伴老衲坐禪,想見作者必是脫略行跡、超拔卓然之人,今日得見,果不虛傳?!?/br> 圓缺伸著脖子去看?!皫煾?,這畫我上次進來時候還不曾見過?!?/br> 可藏厲聲道:“你這孩子瞎摻和什么,行李收拾齊了嗎?給靈山方丈的信和禮物可帶上了?你速速再去打點一遍看有無什么遺漏?!彼D頭又對二人道:“圓缺年輕識淺,這一去江湖風波難測,還望二位多多關照提攜?!?/br> 玉辟寒道:“大師言重,圓缺師父武功卓絕,心如明鏡,反倒是我二人要多多倚仗?!彼咽拙溆械臎]的客套話說完,連聲請可藏留步,兩人到茶室等著與圓缺會合,這才抓緊機會皺眉道:“你置什么氣?” 檀櫟冷笑道:“我怎么敢置氣?那幅山嵐圖在鋪子里寄了三個月,上月突然說賣掉了,我還傻子一樣跟你炫耀總算有人慧眼識金,沒想到是玉先生。玉先生肯斥重金買我的畫,是我衣食父母,我感謝還來不及!” 玉辟寒一聲長嘆,千算萬算沒想到可藏這么會做人,為了這次會面還特地把檀櫟的畫掛出來?!拔蚁矚g我才買的,你何必多心?!?/br>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知道錯上加錯,果然檀櫟怒意更盛:“你喜歡隨時開口罷了,我難道不會送你?偷偷買了又轉贈與人,我畫的不好,也沒逼著你待見,何必可憐我?” 玉辟寒也火氣上來?!澳銊e太強人所難,要我待見你人不夠,還要待見你的畫?” 檀櫟抬杠抬得欲罷不能,“我寧可你待見我的畫!”他這句沖口而出,卻不見玉辟寒反駁,又過了一剎,才意識到方才話趕話趕到死胡同里去了。他見玉辟寒面無表情,情急之下又此地無銀的找補了一句?!啊也皇悄莻€意思?!?/br> 玉辟寒疲憊地擺了擺手?!傲T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