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開幕
文化節第一天,天公作美。 明媚的艷陽透過繁茂的樹葉灑落,斑斑駁駁的金色光影鋪滿整個濱國校園。 溫度恰到好處,不冷不熱,舒適宜人。 整整兩天不用上課,還有永嘉的大批學子前來“串門”,校園里一時間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耳邊不時響起“咔嚓咔嚓”的拍照聲。 早秋的風兒自由穿梭,吹黃了銀杏葉,吹散了開幕式上校長的講話聲,也吹起了林熾的高馬尾。 上午九點,學校仿佛變成一場盛大的露天派對,沸反盈天。 韓舒怡和其他學生會成員一早就在校門口做接待工作。 文化節不僅吸引學生,還有不少老師、家長甚至家長的朋友來參觀,其中不乏各界精英人士。 童汐焰這天沒有安排活動,直接和隊員去草場練馬。 林熾有些擔心他的狀態。 他看起來很疲倦。 早餐只喝了杯牛奶,一路上撐著下巴默默看窗外,掛著耳機聽音樂。音量調得很大,連坐在他旁邊的林熾都能清晰地聽見重金屬搖滾猛烈的鼓點。 馬球公開賽定在明天下午,屆時將有不少社會名流和媒體到場,將文化節的氣氛推向高潮。 可作為馬球隊隊長的童汐焰,卻沒有展現出絲毫的斗志。 他又怎么了? 相處的日子越久,林熾越覺得他難以捉摸,像繚繞的云霧,時遠時近。 看不透,更猜不透。 車子駛向立交橋時,他關掉音樂,骨節分明的手從兜里摸出煙和Zippo打火機,熟練地點燃。 淡灰色煙霧環繞在他周圍,臉龐因沉默而顯得愈發冷峻,眼底藏著一絲憂郁。 林熾心頭一緊,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童汐焰搖頭笑了笑,沒回話,神情漠然,似乎是刻意把自己和外界隔絕,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中。 薄唇叼著煙,煙霧在車內緩緩擴散。 他深吸一口,然后按下車窗鍵。 涼風拂過他額間的碎發,帶走了些許倦意,卻始終無法吹散他眼底的那抹惆悵。 晃動手中的煙盒,懶洋洋地瞥meimei一眼,嘴角上揚。 “想知道它是什么滋味嗎?” 林熾也不跟哥哥客氣,伸手去拿,卻被他避開。 兩人視線交匯,一個疑惑,一個戲謔。 童汐焰將煙盒收回兜里,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消失。 “算了,不想告訴你?!?/br> 他決定把父親的事爛在心里,讓這個拼湊起來的四口之家繼續維持下去。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再慘也不過是回到原本的生活。說白了,那根本算不上慘。 但meimei呢?她的情況比他糟得多。 有個那么不靠譜的母親,倘若失去童家的庇護,她能去哪里?難道要去給那個男網紅做設計,等著被人利用和拋棄嗎? 絕對不行。 車停到校門口,童汐焰掐滅煙頭:“走吧?!?/br> 林熾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開幕式那會兒,林熾壓根沒認真聽,滿腦子都在琢磨哥哥怎么回事。 她并不討厭和童汐焰相處,但兩個月前的告白著實嚇到了她。 理智告訴她不能和親哥哥糾纏不清,可每次都在他的軟硬兼施下被迫高潮..... 不過,這個年紀的男生對異性通常只有叁分鐘熱度。 開學后,他的注意力也更多放在了學生會的事務上面。 學生會里有好幾個容貌出眾又成績拔尖的女孩。只要童汐焰樂意,分分鐘就能把她拋之腦后吧? 還沒等她多想,就被話劇社的同學拉去禮堂。 話劇比賽定在十點半開始,林熾只有在四十五分鐘的時間為所有演員化妝。 她天生個高漂亮氣場強,來到后臺仿佛自帶光芒,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永嘉劇組的人都在偷偷打量她,以為她是濱國劇組的主演,沒想到她卻掏出化妝工具包,拿出大大小小的刷子,熟練地給演員們上妝,動作干脆利落。 濱國表演的劇目是莎翁的《哈姆雷特》,永嘉則是狄更斯的《圣誕頌歌》。 都是經典之作,都頗有難度。 作為永嘉話劇社的主演之一,向晚意見林熾的化妝手法比自己專業,果斷選擇抱大腿:“大美女,幫幫我好不好?” 林熾回頭,朝她揚起微笑:“好呀。稍等?!?/br> 周圍幾個男生瞬間豎起耳朵,低聲問:“我去!向晚意你老實交代,那化妝師是誰?” “當然是我好姐妹啊?!毕蛲硪獾靡獾負P了揚下巴,“濱國?;ā拘〗阌H封?!?/br> 其中一男的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盯著林熾:“這腰臀比,絕啊……把她微信推我行不?” 屬實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向晚意眼中的鄙視幾乎快溢出來,毫不猶豫地掐斷他的非分之想:“你不是我姐妹的菜,趁早放棄吧?!?/br> “那什么是她的菜?我好歹相貌端正儀表堂堂!” 癩蛤蟆還真把向晚意問住了。 她這好姐妹生得跟妖精似的,一個回眸、一個微笑就能勾得男同學蠢蠢欲動。 但林熾偏偏對那些青澀的示好無動于衷,不止一次跟她吐槽同齡男生幼稚。 據她所知,林熾最近和一個叫“長腿叔叔”的百萬粉男網紅聯系頻繁——丫總是穿得破破爛爛像個乞丐,笑起來一臉褶子,怎么看都像個頹廢大叔。 林熾卻對他贊不絕口,說人家談吐文雅、思想成熟。 所以審美這事兒吧,真的很玄乎。 十點半,禮堂幾乎座無虛席。 演員們站上舞臺,白色燈光打下來,妝容效果堪稱完美,仿佛都被賦予了另一種生命。 臺下,家長們舉著相機,不停地按下快門。 《哈姆雷特》的表演接近尾聲,接下來輪到永嘉話劇社上場。 向晚意從包里掏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對林熾說:“我爸媽連實驗室都不管了,專門趕過來支持我,搞得我超級緊張!” 林熾就笑。 真是甜蜜的煩惱。 林熾望著她,眼中透著一絲調侃:“這樣下去,估計我們學校會贏哦?!?/br> 這話激得向晚意立刻打起精神,說寶寶你可真會安慰人,我現在斗志滿滿! 林熾目送她上臺。 或許,這就是她喜歡和向晚意相處的原因……幸福家庭養出來的孩子,性格就像向日葵一樣充滿陽光。 林熾默默來到觀眾席,坐在左側靠前的位置,觀賞向晚意參演的《圣誕頌歌》。 向晚意在劇中飾演指引男主向善的幽靈,臺詞不多,披著寬大的袍子,臉涂成灰色。 她的戲份不多,卻很吸引人眼球,能看出每一個肢體動作都經過精心設計,風頭甚至壓過了男主。 ——“幽靈啊,把我從這地方帶走吧!” —— “我對你講過,這些都是往日的影子!”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林熾自己就覺得很別扭。 學校話劇社邀請過她,街上的星探也搭訕過她,但她完全沒有表演欲。 這些年,林熾習慣把自己的喜怒哀樂隱藏在畫布里,通過它們與世界對話。 繪畫是她情感的載體,也是最適合她的表達方式。 油畫比賽的結果下午才會公布。 林熾低頭看了眼時間,心中焦慮不安。 * 與此同時。 學校辦公室里,學生的油畫作品整齊地擺放在會議桌上。 色彩斑斕的畫布在陽光下閃爍著不同的光澤。 一個留蘑菇頭的中年女性在桌前來回踱步。 她伸手扶了扶墨鏡,眼睛透過鏡片掃過這些畫作,最終停下腳步,指著其中一幅,回頭對身后的建筑師齊正德說:“第一名就它了?!?/br> 齊正德皺起眉頭,語氣略帶遲疑:“緹娜,這畫面太大膽了吧,放在校園里展示真的合適嗎?” 女人微微一笑,唇角彎起的弧度既帶著幾分自信,又不失溫和。 “齊先生的意思是低俗吧?”她話音未落,眉眼間閃過一絲狡黠,“那是你沒看懂這幅畫。它并不是為了博眼球,而是表現女孩內心的掙扎和痛苦?!?/br> 校長坐在一旁,手中端著一杯溫茶,輕輕嘆了口氣。 這位名叫“緹娜”的藝術家,比以前到訪的國際友人都難伺候。 學校邀請她舉辦公開講座,她拒絕了。請她出席文化節開幕式,她也拒絕! 還總是戴著一副黑漆漆的大墨鏡,在室內也不摘,將神秘主義貫徹到底。 她唯一感興趣的便是學生們的作品。 她評選出前叁名,簡單給每人一句評語,卻不愿親自給學生頒獎。 “頒獎有什么意思?”她說,“合影和簽名更是毫無意義。想見我,就考上我所任教的大學吧!我在東京等他們?!?/br> 校長偷瞄一眼緹娜,心里不免犯嘀咕:藝術家都這么奇怪么? * 經過評委老師和現場觀眾打分,永嘉話劇社以微弱的優勢贏得比賽。 向晚意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下午。 她興奮地拉著林熾去實驗樓,圍觀兩校的知識搶答競賽,還將自制的“永嘉必勝”紅頭巾圍在頭上,吸引無數好奇的目光。 當永嘉落敗,向晚意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沉痛無比,仿佛一個落榜的高考生……能看出來是真心熱愛母校。 實驗樓和教學樓之間有個噴泉廣場,一些學生在那兒擺攤賣小吃。 別看是學生做的,賣相還真不錯,反正把林熾的饞蟲勾出來了,肚子不自覺地咕嚕一聲。 清風吹拂,十里飄香。 “你為什么選擇永嘉而不是濱國?”排隊買煎餅果子時,她側頭問向晚意。 “我媽朋友的兒子在永嘉讀書,慫恿我去那邊?!毕蛲硪馓蛞豢诒ち?,“你也看到了,就是搶答賽上那個叁七分劉海的男生?!?/br> “噢。他挺帥呀,有種斯文敗類的感覺?!?/br> “你哥最帥,像漫畫里走出來的!有點后悔啊,早知道應該報濱國?!?/br> “想看電影嗎?最近有部大片挺火的,還是你最愛的科幻題材,周末一起去?” 向晚意笑嘻嘻地說:“好,一言為定?!?/br> 林熾接過熱騰騰的煎餅果子,咬一口,濃郁的味道令人大呼過癮。 她還沒收到油畫比賽結果的郵件,以為自己落選,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只能向美食尋求安慰。 ……那么驚世駭俗的畫,應該很難博得評委們的青睞吧? 此時此刻,暮色西沉,天空靜美。 云朵點綴在遠方的天幕上,被夕陽的余暉染成了橙黃色和粉紫色,宛如一幅絢爛的水彩畫。 林熾抬眸望去,一度以為這就是今天最美的收尾。 殊不知,更大的驚喜還在后面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