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鄒清許甚至想到了梁君宗,想了想后又覺得不可行。 他忽然發覺,遇到事情,他已經習慣了和沈時釗商量。 沈時釗被禁足以后,鄒清許瞬間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所措。倒不是說他有多依賴沈時釗,他已經習慣了和沈時釗一起應對朝中的風暴,沈時釗像空氣一樣融入他的生活,當某一天這個人從自己生活里剝離的時候,他無所適從。 鄒清許艱難地適應著現狀,后來發現自己適應不了。他內心大亂,心神不定,沈府現在像一座監獄,牢牢地鎖住了沈時釗,鄒清許覺得自己也被鎖住了。 盛平迎來第一場雪。 屋外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屋內鄒清許吃不下飯。 曾經清流們受迫害,他都沒有如此心急,如今卻急得滿嘴長泡,鄒清許這才意識到,沈時釗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怎么會如此關心沈時釗? 鄒清許望著外面白茫茫的一方世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 他想了想,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風,舉了一把油傘,沖進了雪天。 當人想做成一件事的時候,總有辦法。 鄒清許去找了任循。 去找任循的路上,鄒清許迎面看見了謝止松的馬車。 鄒清許躲在暗處,心里有不詳的預感,果真他找到任循問任循時,任循說明了謝止松頗具警告意味的來意。 原來在鄒清許找任循之前,謝止松已經先一步囑咐任循,讓他不要為沈時釗求情。 任循大概是目前朝中罕見的為沈時釗求情的官員,不,準確的說不能叫求情,任循只是站在公正客觀的角度,建議榮慶帝嚴查此事,防止波及無辜,盡管如此,他仍然被謝止松親自說教了。 謝止松讓他不要插手此事。 這下為難的人變成了鄒清許。 他知道任循沒必要為了沈時釗得罪謝止松,任循現在還在謝止松手底下干活,權力、地位和受榮慶帝寵信的程度遠不及謝止松,除了韜光養晦,伺機而動,沒有別的出路。 鄒清許猶疑時,任循似乎看出了鄒清許糾結的心理,他對鄒清許說:“你放心,明面上我不能和謝止松對著干,但是私下我可以幫你,我相信沈大人是值得我信賴的人,也相信你不會讓我置于險境?!?/br> 鄒清許感恩地點了點頭,他雙手合十,朝著任循深深鞠了一躬,有些激動地說:“多謝任大人,多謝?!?/br> 任循從書架上掏出一本書,書里夾著幾封信,他交給鄒清許,“這是搜出來的沈大人和吳澤往來的信件內容,我看過之后憑借記憶寫了一份,你回去研究一下,信里寫的東西有沒有不合理之處?!?/br> 鄒清許忙接過信件,任循繼續說:“我下午奉命去沈府一趟,你有沒有要對沈大人說的話?” 鄒清許愣了一下,繼而對任循說:“多謝任大人,麻煩幫我帶一句:我會努力救他,讓他好好養我的蘭花?!?/br> 沈府外,重兵把守,戒備森嚴。 任循見了沈時釗,沈時釗比先前消瘦了一些,但神色看上去一如往昔,他一直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模樣,這種模樣很難看出喜憂。 任循看了看門外的人,門外森嚴排布站了一圈人,都是來監察沈時釗的,兩個人坐在堂內,任循走流程般問了沈時釗一些話,全是和吳澤相關的事情。 榮慶帝難以相信沈時釗會和吳澤勾連,派任循前去打探。 說完后,任循瞥了一眼外面的人,放低聲音對沈時釗說:“鄒清許讓我給你帶一句話?!?/br> 沈時釗像插在水中的花枝,能存活的時日屈指可數,然而一瞬間,任循看到他仿佛有種長在土壤里的錯覺。 插在水里的花,總是對未來不抱期望,只有扎根在土里,未來似乎才值得期待。 任循在沈府沒待太久,屋外有眼線,有臥底,他們近乎明牌交流,傳完榮慶帝和鄒清許的話后,任循和沈時釗告別。 任循一只手放在桌上,微微側身:“無論處在什么樣的情境中,都不能完全放棄自己,官場像江湖,武士們過招,招招致命,我曾經有好幾次死里逃生,堅持下去,說不定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沈時釗現在的情況,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任循大概是出于類似于朋友的關心,隱晦的開導他。 任循的心意讓沈時釗有些意外。 盡管任循快要離開,沈時釗還是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沈時釗:“任大人,自從走上這條路,生死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明日難料,只能盡力做好今日的事,千算萬算,人心最難算。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樣的事,你和鄒大人該干什么就干什么?!?/br> 任循愣了一下,接過沈時釗的茶,一飲而盡。 窗外有雪,人間一片素白。 任循從沈府出來后,鄒清許立刻找任循打探消息,一秒都不帶耽擱,鄒清許急得上躥下跳,任循將他帶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長話短說。 他還要去給榮慶帝回話。 任循幾乎將沈時釗的原話一字不落的講給鄒清許聽,講完之后便先離開了,讓鄒清許這幾天再想想穩妥的法子。 榮慶帝自從生病之后,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人也呆了一點,情緒極不穩定,看見哪里不順眼,便想著趕緊修修補補,誰都信不過。 因此任循特意和鄒清許強調要穩妥,不然沈時釗前途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