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半晌后,賀朝說:“你真的變了?!?/br> “人都是善變的?!编u清許無所謂地說。 賀朝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你該不會投靠謝黨了吧?” 鄒清許一怔,繼而神色變得凜冽,他說:“投靠謝黨?我全家人在天上看著我,我的老師在天上看著我,總有一天,我要讓謝止松身敗名裂?!?/br> . 司禮監的吳貴很快得到了任山彈劾他們的消息。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應付這種局面。 身前的小太監哭哭唧唧,趴在他腳下無措的哆嗦,不知該如何是好。 吳貴坐在椅塌里,從高處睨他一眼,怒其不爭般說:“沒出息!這點小風浪就把你嚇得抖成篩子?我們為皇上做事,你怕什么!” 吳貴深知,他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榮慶帝在宮里的吃穿用度搜刮財銀,皇上也得有點私錢用來日常開銷,何況榮慶帝喜歡收藏名人字畫和書法,從天下四處替他搜集寶物也得花不少錢。 小太監依舊害怕,不敢起來只敢抬頭:“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吳貴抬眼,幽幽看著頭頂的一片暗光:“巡撫已經死無對證,一條人命掀不起大浪,麻煩的是對不上的銀子,這才是會讓皇上生疑和生氣的地方,趕緊想辦法,連夜把虧空的銀子補上!” 一時間,南邊的官場忽然熱鬧起來,有人徹夜不眠,天已經被以任山為首的陸黨撕開一個口子,至于會不會變天,要看宦官們的本事。 一切都按鄒清許和沈時釗設想的進行,但總有意外發生,鄒清許早上剛到翰林院,聽到一個噩耗般的消息傳來——梁君宗召集人上書,公開質疑宦官們這些年的貪污受賄情況。 鄒清許既對此感到意外,但也沒那么意外。 梁家父子一向和陸黨不和,但梁君宗這次卻罕見的和任山站在一起,聲援任山,要求徹查宦官,這完全拋開了私人感情,遇事只分對錯好壞,梁文正離世后,梁君宗扛起了清流的大旗。 這是梁君宗會做的事,他的心里,遠遠裝著比個人的愛恨和命運更重要的事,如同梁文正。 鄒清許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步。 他和沈時釗已經都算計好了,唯獨忘了梁君宗這個不穩定因素,這場風波,他不希望梁君宗卷進來。 火力由陸黨輸出,完全夠用,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會少,他這么做容易給自己拉仇恨。 但梁君宗不僅主動摻和進來,還十分高調的對宦官展開抨擊,盡管他如此賣力,陸黨對他也沒好臉色。 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向對事不對人。 鄒清許無奈,他決定親自去找梁君宗聊聊。 第38章 [vip] 宦官(四) 鄒清許再見到梁君宗, 他們之間已經分外陌生。 自從梁文正去世后,梁君宗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分外冷漠, 簡直是沈時釗2.0,不過沒沈時釗殺伐果決,梁君宗對鄒清許頗為失望,天下的萬事萬物,父母為大, 梁文正離世的打擊對梁君宗影響很大,他和鄒清許一刀兩斷。 梁君宗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鄒清許。 這次鄒清許回到熟悉的老宅, 從長街望去,梁府里依舊郁郁蔥蔥,梁文正先前栽的果樹長得茂盛, 高過院墻,在炎炎夏日里已經可以讓人乘涼,杏樹結滿了杏子,黃燦燦的。鄒清許遠遠駐足觀望, 心中感慨萬千,他剛走到梁府的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鄒清許:“你去告訴你們梁大人,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br> 家奴:“大人請回吧,梁大人說不見你?!?/br> 鄒清許望著里面的門窗, 他知道梁君宗一定在梁文正曾經的書房里, 沉聲說:“進去稟報你家大人, 如果他不出來, 我今天就在這里不走了?!?/br> 家奴無奈進去傳話,不一會兒, 鄒清許被迎進了府里。 梁君宗身穿灰黑色的長衣,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臉部輪廓的線條因為消瘦更加鮮明,看上去比先前成熟穩重了太多。 鄒清許開門見山:“聽說你和任山一起彈劾了宦官們的惡行?!?/br> 梁君宗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他維持著基本的風度,讓下人們給鄒清許上茶。 鄒清許:“現在情況比較復雜,宦官們被陸黨盯上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必來攪這趟渾水?” 梁君宗看著鄒清許,曾經炙熱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像死去一般,他現在如同看著一個和自己毫無關聯的人,“你今天來,是來勸我收手的嗎?我這么做,你認為是在攪渾水?” 鄒清許在梁君宗臉上看到了大片厚重的悲傷。 梁君宗面容端肅:“且先不說宦官們在南邊貪了百姓的多少血汗錢,為了害怕東窗事發,利用特權急遞傳回來一個誣陷好官的折子,讓巡撫張然成為犧牲品,你覺得這樣對嗎?” 鄒清許:“不對?!?/br> 鄒清許開口后,梁君宗依舊目不斜視:“難道我不應該彈劾嗎?” 鄒清許提上來一口氣:“不是已經有人在彈劾了嗎?你不用多此一舉,難道你還沒有從老師身上汲取教訓嗎?做事不能如此剛硬,要柔緩一些,慢慢來?!?/br> 梁君宗站了起來,挺直腰背,看向窗外,“我的脊梁沒有彎,我為什么要彎腰?!?/br> 一瞬間,鄒清許在梁君宗身上看到了梁文正的影子。 一樣的剛直,一樣的不羈,一樣的不卑躬屈膝,向權貴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