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語氣很平常,可顧云深卻被那前半句刺了刺,說道:“我不該來那么早?” 阮棠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嗯?!鳖櫾粕钫f,“起風了,上車說吧?!?/br> 可是直到坐上車,他的表情都依舊有些冷淡。 阮棠的安全帶剛拉到一半,索性松開手,湊過去看他:“你怎么了,不高興?” “沒有?!鳖櫾粕畎逯?。 阮棠噗嗤笑了,捧著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跟我還犟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不高興了是什么樣?” 顧云深還是不說話,眉宇間卻舒展開,他往后躲了下,“這是宿舍樓下,你……”他怕阮棠被同學說閑話。 “這有什么,我親我男朋友怎么了?!比钐睦碇睔鈮?,然后眼睛一轉,又縮回去,“不過——你說的也對,那就不親了?!?/br> 他退得快,顧云深卻惱了,探身過去幫他扯下安全帶,扣緊的同時狠狠含著他的唇咬了一口。 阮棠笑起來,笑聲從兩人相接的唇中溢出,好似開心得咕嘟咕嘟吐泡泡的魚兒。 顧云深欲蓋彌彰地又把扣好的安全帶扯了扯佯裝檢查,一邊飛快地說:“不準和別人吃一根雪糕?!?/br> “誒,”阮棠說,“你在氣這個?” 顧云深也有些不愿表露的窘迫,他知道這不過只是小事,舍友之間相處四年,若是關系好的,喝同一瓶水、用同一雙筷子都沒什么。 可是…… 他就是,不高興。 “好?!比钐膮s答應得很快,“下次不了?!?/br> 顧云深看向他,少年人的眼神稚氣靈動,阮棠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像他的名字,總是軟綿綿的,又像是棉花糖,香軟甜蜜。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就彎成月牙,漾著窗外的天色,透亮極了。 顧云深垂下眼,就好像被人從頭捋過脊背、擼過尾巴尖兒的狗,一下子便熨帖了下來。 “……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有生氣?!鳖櫾粕罘泡p聲音,“好了,我們走吧?!?/br> 他今晚有應酬,有幾個券商的執行董事還有一些私募基金經理都會來。阮棠在金融專業讀大四,馬上畢業了,顧云深有合適的場合都會帶上他,方便他日后找工作。這行就是這樣的,要么卷學歷,要么卷人脈資源。如果能兩個都有,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阮棠知道,陪同應酬難免得幫人擋酒。但他酒量雖好,喝酒卻容易上臉,顧云深看他通紅著臉便不放心,原本是阮棠幫他擋酒,酒局未過半,就變成了他幫阮棠擋酒。 阮棠多次想喝,都被他擋下了。 最后,喝多了的顧總只能被眼神清明的臨時小助理扶起來,踉蹌著往洗手間走去。 “下次還是讓王助陪你來吧?!?/br> 阮棠說。顧云深用冷水撲了把臉,只覺得手腳無力,扶著洗手臺艱難地深呼吸緩神。 阮棠撓撓頭:“而且,我又不太會說話……” 顧云深接過阮棠遞來的紙巾胡亂擦了下臉,說:“沒事,習慣了?!?/br> 阮棠為難地擰眉,“你是富二代,富二代怎么還要被灌酒啊?!?/br> 顧云深笑起來,阮棠從來不避諱他的身份,他知道他有錢,也不介意宣之于口。 “生意場就是這樣的,自己還沒做出點成績的時候,誰也不認你?!?/br> 顧云深捏了把他的臉,又摸了摸,說道:“還是那么紅,難受嗎?” 阮棠搖頭,自信地吹噓:“和你說過啦,我酒量可好,而且我也沒喝多少?!?/br> 但是——酒量不錯,體質卻好像差一些。 這幾天他經常跑去找顧云深,晚上才回來,冷風吹多了就感冒了。阮棠本想靠免疫系統硬熬,然而感冒卻總不見好,甚至發起燒來。顧云深讓他和輔導員請了假,把人帶回家照顧。 雖不是高燒,但持續了兩三天都沒有退的跡象??偸浅粤怂幘屯藷?,藥效一過便又發起高熱。 阮棠難受的時候就不愛說話,身上痛頭也痛,自己蜷在床上苦熬。顧云深從后面抱住他,幫他按摩太陽xue。 “明天我們去醫院?!?/br> 如果不是阮棠還虛弱著,定會從床上蹦起來。 “不去?!彼f,“我不去,不打針?!?/br> “聽話?!?/br> “我不去!”阮棠扯著嗓子喊。 “這還不去?”顧云深嘆氣,眼下一圈青黑,他抱著鬧脾氣的小火爐,“聲音啞得跟唐老鴨一樣。前兩天特意帶你去吃了清淡的杭州菜,還非得讓師傅放上小米辣,嗯?” “就要放就要放!萬物皆可小米辣!” 阮棠嘴硬道,氣得吭哧吭哧喘氣。顧云深抱緊他,下巴抵著他的腦袋輕蹭著,說道:“知道你怕疼,打點滴不疼的,我讓醫生輕點?!彼窈逍『⒁粯雍逅?,但沒什么效果,阮棠卷著被子一下滾得離他老遠,再不肯說話了。 隔天,他還是被帶去了醫院。 顧云深知道他還在生氣,哪怕是對護士的針頭怕得要死,卻還是梗著脖子不看他,也不像以往那樣拉他的手忍痛。 顧云深牽過他的手,手指伸入指縫握緊,拇指安撫地按了按。 阮棠輕哼了一聲,本想閉上眼睛休息,但大抵是輸液確實挺有用,緩解了身上的不適后,他很快睡著了。 顧云深輕輕梳理著阮棠鳥窩似的頭發,他呼吸沉重,臉色蒼白發青。顧云深知道他這幾天難受得晚上都睡不著,因為他也沒怎么睡著,將小孩兒摟在懷里輕撫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