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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瀰漫在我們二人之間。 半晌,鄧易宇問:「你要一起去嗎?」 「去哪?你、你說地下室?」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咽到,我到底在緊張什么?「我是想去找她,主要也要告訴她地下室換了鎖,所以可能沒辦法一直去找她了。但你是去勸她離開那里,我覺得——」 「同學,你們怎么那么久???」老師的聲音驀然從大禮堂前方傳來。 我們同時轉頭,我目瞪口呆,說不出話,老師怎么自己來了?這樣我們要怎么去地下室?鄧易宇反應卻很快,他站到我的身邊,不懂干么突然把我往旁擠了擠,接著彎腰向老師請安。 「奇怪,剛才不是你吧?」老師看著鄧易宇走前來,又轉頭看我:「剛才陪你去訓導處的男生呢?」 「噢,他剛、剛才突然想起家里有事,就先回家了,我剛、剛好碰到這個朋友,所以就讓他過來陪我?!闺m然有一點結巴,但我不打草稿的謊說起來有這種程度,已經算不錯了吧…… 「那筆記本應該都拿了吧,鑰匙給我?!估蠋熤苯由焓指乙€匙。 「我……」怎么辦?現在地下室的門還沒開,我就要把鑰匙還回去了! 「愣著干么?還給老師吧?!灌囈子畹穆曇繇懫?。 我不知道這個鄧易宇在搞什么鬼,但話都說到這了,我也只能把鑰匙交上。老師接過鑰匙,就跟我們說天色已經差不多暗了,要我們趕快回家。 「會的!老師您先走吧,別等我們了!」我立即禮貌地笑道。 「不行,就快天黑了,我要看著你們走才安心?!估蠋焻s不肯同意,我轉頭看了鄧易宇一眼,他對我輕輕點頭,我也只好答應。 老師跟在我們的身后,看著我們往校門口的方向走之后,她才拐彎走向訓導處。 「完了,我已經沒有理由再去借鑰匙了,我要怎么進去???」我擔心沒走遠的老師能聽見,于是放低了聲量,忍不住又對鄧易宇追究:「你干么要我把鑰匙還回去?」 「老師都在那里了,就算你當時候不還,她也會等著你進去拿,更糟的情況是她也跟你一起去,拿一本筆記本應該不需要一分鐘,你不可能見得到馬彩芯?!?/br> 鄧易宇說得沒錯,在那樣的情況下,不管做什么,結果都會一樣。但本來的計劃明明可以很順利進行的,要不是突然遇見鄧易宇和張修佩,時間也不會拖延到老師親自來找我們。 雖然我曉得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個巧合,但我的內心卻覺得惆悵,甚至無法抑制氣憤的情緒。 「如果不是你們,我早就進去了?!刮业恼Z調有些冰冷,「結果你自己也沒見到她。對我來說,你就是無心想要她離開那里?!?/br> 這是一直藏在我內心的話,打從我們一開始互相承認自己都見過馬彩芯,我也曾告訴他,馬彩芯一直都很想見他,但他都無動于衷,我甚至懷疑他說剛才要見馬彩芯都是騙我的。 「明明是朋友,為什么你要這么對待她?你難道不想她離開嗎?」我用質問的語氣朝他說話,他默不作聲,我失望透頂,直接越過他走出校門。 他就是一個不在乎朋友的人吧,所以我說了類似絕交的話,他肯定也不會在意。 突然覺得這幾天時不時想著要怎么跟他和好的自己很傻,果然不是能對所有人都付出真心,因為你不會知道他們是否跟你有相同的想法和感覺。 我走到公車站,夜幕低垂,公車站旁的路燈亮起,我看著自己的影子發楞,我對自己總是被鄧易宇牽動了心情感到厭惡,因為是喜歡的人,所以因為他而產生的情緒是比一般還放大了好多倍。 或許我本來就是對的,我不應該跟他和好,只要沒有跟他再有任何交集,我就不會再體會這些心痛與難過。 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時與另一個影子重疊。我抬眸,鄧易宇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握著書包背帶,眉頭微微縮起地看我。 我轉過身,坐到公車站內。他沒有猶豫,直接坐到我的旁邊,我往旁挪到角落,他沒有再移動,但我卻感覺到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 「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你是怎么看馬彩芯的?」他猛然開口,我沒有回應,他又繼續說:「我之前曾待在那個空間三天?!?/br> 我心里一驚,卻還是低頭沒有說話。他說的是時光停滯的那個空間?他在那里三天?都不離開?為什么? 「我以前偶爾會在下課時待在地下室,因為那里很安靜,也不會被別人打擾,后來有次我在地下室時,聽見門被打開,我馬上藏到雜物的后面。進來的是兩個間來無事到地下室探索的高一同學,那里被荒廢太久,他們好奇里面有什么,看見門沒鎖就進來了?!?/br> 「我當時候蹲在雜物后面,腳很快就麻了,我只是輕輕移動雙腳,但還是發出了聲音,他們嚇到了,所以馬上跑了出去,然后就有了地下室鬧鬼的謠言?!?/br> 原來地下室鬧鬼的傳言是這樣來的。我剛轉學過來那時應該是事情剛發生沒多久,所以謠言紛飛,時不時都能聽見大家在討論。 「后來地下室就越來越多人慕名而來,我也沒辦法再去了,但我之前把一本小說放在那里,所以一直都想去取回,只是有次剛進地下室沒多久,又有人來了,所以我沒把書拿走就離開?!?/br> 應該就是我第一次在地下室遇見他的那次,見我們走進了地下室,他匆匆離開。 「之后我再進去地下室,就無意中進到那個空間?!顾nD,「后期不少同學進來探險,所以里面的東西被移動過,那個古董鐘被擺在了明顯的位置,也就是一進地下室就看見的正角。我之前來過那么多次,都沒特別注意它,但那天我就好奇地打量?!?/br> 「發現時針沒有被一層保護罩罩住,我下意識就伸手碰它們。我當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把時針轉到什么方向,就是突然之間,周遭亮起白光?!?/br> 鄧易宇說話平靜,雖然沒有高潮起伏,但我還是聽得有些緊張,不敢發出一聲。 「然后我就進到那個空間了。一見到馬彩芯的時候,我們都嚇到了,我以為她不是人。我們聊了幾句,她問我為什么會來這里,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我走到地下室門口打開門,才發現根本走不出去?!?/br> 「那……你為什么在那里逗留了三天?」我忍不住發問。 「因為她說不知道該怎樣從那里出去?!?/br> 「原來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怎樣出去?!刮亦?。 然而我卻聽見鄧易宇嘆氣,「我也曾經相信她真的不知道?!?/br> 「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以為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出去,才會在那里?!灌囈子畹恼Z氣難得有一絲起伏了,「我想到我是因為擺弄了古董鐘,才會去到那里,所以我伸手就去碰指針?!?/br> 「但我不記得指針在我碰它之前,停留在什么位置,我只好一個一個測試。試了沒多久,她就跟我說沒用的,她也已經試過我的方式了,還是出不去。我當時候因為突然被困在那里所以很慌張,她說什么我都相信?!?/br> 「我很喪氣地坐在那里,她開口跟我說話,我一直都沒有回應她,也很奇怪她怎么遇到了這樣的事,她還能這么開心。但我沒有詢問,只是聽著她說自己的事,后來我也開始回應她說的話?!?/br> 「因為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在那里不會感覺任何飢餓感,也不會感覺疲憊,所以我對時間的流逝一點概念都沒有。我只知道她說了很久,我也聽了很久。期間,我也嘗試尋找離開這里的辦法,雖然經歷一次次的失敗,但我還是沒有放棄。有一次,她說在那里很自在,不需要跟任何人相處,也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還問我喜不喜歡那里?!?/br> 「我說我想出去,她就好像有點不開心,突然安靜不再跟我說話。我又繼續尋找離開這里的線索,冷靜了一陣子,我再次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來到你這個空間?!?/br> 鄧易宇說,他再次走向古董鐘,繼續擺動指針,然而他的舉動卻再次被馬彩芯制止了。 馬彩芯抓著他的手臂,跟他說不要再白費心機了,她已經說了這樣是沒用的,他怎么不聽,還要我趕快停下。 「我覺得很奇怪,她的反應實在太大了,就算真的不成功那又怎樣?我突然間醒悟,確信要離開這個空間的關鍵,一定出在古董鐘。我不管她的勸阻,繼續擺弄指針,看得出她很著急,她說我再不停下,她就會把古董鐘給砸了?!?/br> 聽到這里,公車也正好停在站前。它來得真是時候,這也剛好能讓我緩一緩,先消化剛才鄧易宇所說的一切。 我走上公車,鄧易宇隨之而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自然而然地坐在我的旁邊,我望向窗外,又轉頭凝睇他的黑眸。 「你說的馬彩芯……」 「我也知道你覺得難以相信,但這就是事實,我沒必要說謊。知道她不會這樣對你,你們還成為了好朋友,我就沒想讓你知道這些事?!?/br> 「那為什么現在又想告訴我?」我問。 他默不作聲,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為什么?」我又問。 「我不希望你誤會我?!?/br> 這短短的一句話,毫無預警地撥弄我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