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美人絕癥后想開了 第30節
吳慮下午要上班,走前說明天去蘇清詞家里看他。蘇清詞說可以來,但是別再帶水果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蘇蘇?!眳菓]叫他一聲,笑瞇瞇的說,“不要盯著失去了什么,想想你還擁有什么。我在網上看到的名言,與君共勉?!?/br> 吳慮走后,蘇清詞望著陽臺上的繡球花出神,他灌的心靈雞湯不是適用于每個人的。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多的數不清,他擁有的很少很少,少的屈指可數。 掰著手指頭算算還有什么呢?才華?地位?家族百分之十的股份?這是許多人窮極幾輩子也得不到的,但這些都將終結給疾病。 算下來,他一無所有。 糟糕,好像更悲觀了。 蘇清詞自嘲的笑笑。人人害怕絕癥,可真的“中了招”,也只能接受。撫著破風箱似的爛心爛肺,不得不跟這些風雨同舟了二十四年的零件兒們和解。 下午兩點,裴景臣來了。 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蘇清詞內心很平靜。又過了幾分鐘,王秘書也來了,可能是避免相看兩相厭,蘇柏冬沒來。 王秘書幫拿行李下去,蘇清詞在病房里聽溫萌萌的出院交代,各種注意事項羅列起來能寫滿兩張a4紙,蘇清詞左耳朵聽右耳朵冒,還端起陽臺上一盆滿天星想帶走,這是安娜麗絲前天買的。 倒是裴景臣聚精會神,全神貫注,表情看起來比跟納瑞游戲簽約的時候還嚴肅。 蘇清詞心說那么認真做什么,不理解。捧起滿天星時被裴景臣接手過去,剛好溫萌萌說想跟蘇清詞單獨聊聊,裴景臣便抱著滿天星先出去:“我在外面等你?!?/br> 房門關上,室內安靜下來,蘇清詞既不看溫萌萌也不說話。 溫萌萌走到沙發前坐下,道:“出院后多休息,避免勞累,低鹽飲食,要注意避免大量的飲水,注意保暖別感冒了,一定要按時服藥,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隨時給我打電話?!?/br> 蘇清詞面無表情的道:“謝謝?!?/br> 溫萌萌嘴唇掀動,欲言又止。蘇清詞看向她:“溫院長是想問姜女士嗎?” 溫萌萌一愣,雙手不安的攪在一起:“是……” 蘇清詞嗓音微涼:“她住在療養院,一沒看守二沒牢籠,您想看她隨時都能去,如果因為愧疚而不敢去,那我無話可說?!?/br> 溫萌萌唇舌僵硬,面色灰敗。 蘇格暴打老婆孩子,總不能次次都去醫院吧?既麻煩,也有暴露“斯文儒雅的大學教授其實是個家暴變態”的風險,更何況蘇家有御用的家庭醫生。 溫萌萌就是那個善后的醫生,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蘇柏冬之外,唯一知道蘇格真面目的人。 但她跟蘇柏冬一樣,選擇了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姜瑟如天真爛漫,單純可愛,溫萌萌溫柔知性,美麗大方,她們雖然隔了一輩,但交情很好,既是朋友也是閨蜜,更勝母女。溫萌萌也對姜瑟如說過你就像我的干女兒一樣,姜瑟如在跟親生爸媽鬧翻再也不聯系之后,也只跟溫萌萌說心里話,抱怨生活的不順,訴說工作的壓力。 后來,溫萌萌提著藥箱給她處理身上慘不忍睹的鞭傷,姜瑟如哭著叫她干媽,叫她媽,跪著地上求她救救自己,抱著她胳膊哭求媽您救救我。 溫萌萌雙手顫抖,不敢看蘇清詞的臉色:“我是蘇柏冬父親資助的貧困生,沒有蘇家就沒有我今天。而且我只是個醫生,說是權威專家,其實就是個打工的,這院長的職位也是拜蘇家所賜,我……” “別說了?!碧K清詞打斷她。 其實站在溫萌萌的角度,蘇清詞理解她,但蘇清詞不能原諒她。 自私點想,別人憑什么舍棄自己的利益去無私的幫助你?溫萌萌站在蘇柏冬和蘇格那邊沒有錯,背叛了姜瑟如和圍著她叫溫奶奶的小蘇清詞也沒有錯。 可還是那句話,蘇清詞也很自私,他不能原諒溫萌萌的冷血薄情。 就這樣吧! 蘇清詞坐著電動輪椅行駛出病房,遠處的裴景臣迎上來,蘇清詞注意到他深色的西裝袖口沾染了花粉,下意識想伸手撣撣,但也僅僅是在心里想,在腦海內演練過程。 蘇清詞問裴景臣要花盆,裴景臣遞給他,然后轉到輪椅后面,一手按電梯鍵,一手握上輪椅把手。 蘇清詞想說不用你推,但懶得開口,他大病不愈,說話費力氣,非必要不張嘴。直到出了住院大樓,蘇清詞才開金口道:“謝謝?!?/br> 極端客氣又格外生疏的兩個字聽得裴景臣一愣。 王秘書等候多時了,在蘇清詞的招呼下迎過來,從裴景臣手里接手輪椅,推到轎車后座前。蘇清詞本想干凈利落的起身上車,最好能卷起一股小旋風來彰顯志殘但是身堅,結果起猛了,平穩的心率瞬間飆升,無力感迫使他差點跌坐回去。 幸好蘇清詞身手敏捷,及時扶住王秘書。 說也奇怪,以前的他巴不得在裴景臣面前裝柔弱,以博取關注和同情?,F在卻不想被他看見自己任何軟弱,即便坐著輪椅,他照樣能走路,就算是個殘廢,那也要豬鼻子插大蔥做個體體面面的殘廢。 王秘書開車,蘇清詞看了眼后視鏡,漆黑的科尼塞克隔著三輛車位,已經跟隨快半個小時了。 王秘書試著問:“少爺?” 蘇清詞閉上眼睛:“不用管他?!?/br> 到了地方,王秘書將車駛入車庫,再把輪椅放好,本想攙扶蘇清詞坐下的,但蘇清詞說不用,即便動作緩慢吃力也堅持自己動。 王秘書推著蘇清詞走到別墅門口,看見等在那里的裴景臣。 王秘書下意識征詢:“少爺?!钡皖^一看,發現蘇清詞臉色沉的驚人。 蘇清詞對王秘書說:“把我放在這里就行了,你走吧?!?/br> 王秘書不敢忤逆蘇少爺的意思,轉身走了。與此同時,裴景臣走近,蘇清詞剛好起身,刻意避開裴景臣的攙扶,走兩步,上臺階,開鎖開門。 裴景臣把輪椅抬進屋里,朝他說:“坐吧?!?/br> 蘇清詞沒坐,執意靠步行穿過寬敞的大客廳,坐到沙發上。 裴景臣默默的推著輪椅跟上來,把輪椅放到如果蘇清詞想坐,那么觸手可及就能坐的位置,然后走去玄關。蘇清詞以為他要走了,不等松口氣,就見裴景臣彎腰拎起行李,看樣子是要上二樓。 蘇清詞忍不住了:“你做什么?” “以后把臥室改在一樓吧?!迸峋俺汲恢笨罩姆块g看去,“平方一樣,但朝向比你現在住的好?!?/br> 蘇清詞皺眉:“我不喜歡陽光太多,晃眼?!?/br> 裴景臣:“多曬太陽對身體好?!?/br> 蘇清詞想說關你屁事,開口閉口身體身體身體,好像你有多關心我的身體。裴總的經典語錄不該是“裝好點”、“別再鬧了”、“哦,編完了嗎”。蘇清詞一點都不喜歡畫風突變,他有種被戲弄的恥辱感。 大約十多分鐘,裴景臣從樓上下來,手里拎著大皮箱進了一樓的房間。又過去十多分鐘,他出來了,端著愁容說:“房間里沒有衛生間,你晚上起夜得多走兩步?!彼呎f邊用腳掌丈量,走到衛生間門口道,“走十九步,你現在步幅縮短,算三十步?!?/br> 蘇清詞嗤笑:“十米路我走三十步,你當我是小學生嗎?” 裴景臣不置可否,顯然就是拿他當小碎步看:“來回就是六十步,你走得慢,至少要一分鐘?!?/br> 蘇清詞:“……” 裴景臣說:“這僅僅是路上耽誤的時間和耗費的精力,是從你休息時間搶出來的?!?/br> 蘇清詞想說一句你是不是有啥大??? 裴景臣回到房間門口說:“這兩天找人把這里改造一下,給臥室按個衛生間?!?/br> 望著裴景臣匆匆的背影,蘇清詞陷入恍惚,好像在那里忙前忙后的不是西裝革履的裴總,而是身穿校服的臣臣。 已經多少年了?久遠的蘇清詞都快忘記了,曾經的裴景臣也是能在他的事情上這么有耐心,這么嚴肅專注,為他忙進忙出,為他殫精竭慮。 蘇清詞心里泛酸,又覺得可笑,他叫住裴景臣,說:“從前是我陰魂不散,現在是你死纏爛打,裴總,我上回已經說的很清楚了?!?/br> 蘇清詞再一次鄭重其事的宣布:“你不欠我任何東西,不用在這里報恩?!?/br> 裴景臣道:“我不是在報恩?!?/br> 蘇清詞立刻問:“那你是在干什么?” 裴景臣朝蘇清詞走近幾步,看他面色蒼白,溫聲道:“你坐了這么久的車回家,先歇歇吧,躺沙發上睡一覺,睡醒了再說?!?/br> 蘇清詞厲聲道:“現在就說?!?/br> 裴景臣:“睡醒再說,聽話?!?/br> 蘇清詞一愣。 他性格強勢,一身反骨,最討厭被人命令。偏偏對裴景臣的命令他無法反抗,尤其是這種帶著寵溺意味的“聽話”二字,就算蘇清詞再不情愿,也會順從這兩個字,因為他實在不忍心拒絕這種“被哄”的感覺。 躺在沙發上很快就睡著了。醒來時,夕陽西下,瑰麗的落日余暉鋪滿了客廳,蘇清詞聞到一股做飯的味道,起身,望去從來沒開過灶火的開放式廚房,站在廚臺前忙碌的男人的背影高大而挺拔。 恍惚中,蘇清詞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是場噩夢。夢醒了,他們依舊在幸福小窩,裴景臣在廚房忙碌著晚餐,他則抱著畫本在紙上涂涂寫寫,寥寥幾筆就勾勒出刻骨銘心的背影,然后心滿意足的讓裴景臣過來看。 裴景臣會說做飯呢沒空,但他不依,硬是遞給裴景臣看他速寫的裸體,裴景臣通紅著臉惱羞成怒,他持續火上澆油,裴景臣被逼急了會短暫的忘記紳士,在他耳邊說:“欠草了?”他目的達成,接下來會在廚房發生屢見不鮮的健康運動。 他們沒有分手,沒有絕癥,沒有那些驚心動魄,只有一復一日平靜地生活。 蘇清詞起身挪著步子,三十多步的距離,還真叫他走了快一分鐘。 裴景臣轉身看見他:“睡好了嗎?正好出鍋,來吃飯吧?!?/br> 蘇清詞看了眼,小米紅棗粥,清炒空心菜,雞蛋蝦仁丸子,涼拌牛rou,裴景臣還在盛最后一道清蒸鱸魚。蘇清詞忍不住問:“你什么時候……” 裴景臣說:“你睡得熟,連我出去買趟菜回來都不知道?!?/br> 蘇清詞挺懵的,坐到桌邊,看著滿桌有魚有rou有葷有素還有營養粥,他卻感覺不到開心:“謝謝?!?/br> 裴景臣遞筷子,蘇清詞沒接,直愣愣的看著他道:“不是說睡醒了說嗎,說吧?!?/br> 裴景臣:“先吃飯?!?/br> 蘇清詞性子急,很受不了這種慢節奏的:“先說?!?/br> 裴景臣重復道:“吃飯,菜涼了不好吃?!?/br> 蘇清詞忍了這次,喝半碗粥,夾幾口菜。裴景臣讓他再吃點,蘇清詞說飽了。 等裴景臣也放下碗筷,蘇清詞等不及他刷碗,說道:“你不僅幫我收拾臥室,還趁我不備做了這么豐盛的晚餐,你到底想干什么?” 蘇清詞不屑的勾唇:“做我的護工?裴總的身價我可支付不起?!?/br> 裴景臣說:“免費的?!?/br> 蘇清詞被成功逗笑:“讓每年都拉高京城gdp的棟梁之材在這里免費伺候病人,那我豈不是成了國內經濟的罪人?” 裴景臣沒說話,蘇清詞不想陪他胡咧咧了:“好了,你走吧!” 裴景臣說“等一下”,蘇清詞心說等什么?就見裴景臣起身刷碗,將廚房收拾的光潔如新后,回到餐桌旁,站在蘇清詞面前,道:“我不是在報恩,我只是想照顧你?!?/br> 蘇清詞以為自己聽錯了。 裴景臣說什么?想照顧?照顧誰?照顧我? 蘇清詞右手指尖痙攣,仿佛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的痛感順著末梢神經往上反噬,直達心臟。 “你說什么?”蘇清詞問。 裴景臣深深看著他,重復道:“我想照顧你?!?/br> 蘇清詞頓時笑出聲:“裴景臣,你沒毛病吧?你到底在玩什么?我現在沒有力氣和精神陪你玩,別鬧了,ok?” 真是絕了,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用上裴景臣的語錄,對裴景臣說一句: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