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哼?!蹦琳胬^續表態,一張嘴想說什么,轉念又抿了唇,兩腮微微鼓了包,倒顯出一絲幼稚的可笑來。 蒼厘看出他心情不快,只道:“我問過了,他倆房間相距不過百丈,分頭行動全無問題。聊完了我們還在這兒碰面?!?/br> 牧真板著一張臉往樓上走,很快就沒影兒了。 蒼厘拐到另一架樓梯前,剛一抬腳,聽到角落里有個聲音喚自己。 側首掃了一圈,原是白熒舟。 這人獨自個兒坐在暗處,醉醺醺倚著窗檻,雨水飄了半身。他面前桌上歪著兩盤涼碟與幾只酒罐,看樣子已經發了一陣瘋。 “蒼…蒼君。jiejie,我jiejie沒了。沒了?!卑谉芍劭嗑迫牒?,淚眼婆娑,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他頸子上還纏著一圈圈白紗帶,左胳臂半掛不掛吊在胸前。完全沒好利索,卻還是坐在這里一杯接著一杯,要把自己往死里喝。 蒼厘心里嘆了一氣,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翻起只扣倒的酒盞,給自己斟了一杯。 白熒舟哽咽幾下,口齒不清道:“我一醒來,發現身上蠱都解了。jiejie作為蠱主,必然懸了?!?/br> 蒼厘想到白雪鴻是在塔心失蹤的,但他那身手不至于死個七零八落毫無對證。遂道,“你別急,我再找人問問?!?/br> “沒用的,能找的我都找了。連收拾打包的爛rou骨頭堆都翻過了?!卑谉芍酃具送塘艘豢诰?,眼淚又要涌上來。 酒品差真的還是別搞借酒消愁那套了。 蒼厘將酒盞轉了半圈,只道:“你找的都是沒用的。我現在去找有用的,保管給你問出來?!?/br> 白熒舟當即淚眼汪汪:“蒼君真能問出來,天倪樓主隨便借你當幾日都行?!?/br> “好說?!鄙n厘壓根不信這胡話,隨手與他碰了杯,放下酒盞,起身上樓找齊逍去了。 不想剛到房間門口,里頭就震出不小動靜,吱吱哇哇好不熱鬧,門框子都跟著一抖兩抖。蒼厘屏息聽了一會兒,大致還原出齊逍這幾日的經歷。 齊逍應是給衛狁的傳承灌了個透,一直昏到出塔也沒見醒。打掃戰場的齊家侍從拖他的時候,發現他懷里掉了個封鱗戒子出來。卻沒向上頭聲張,只悄摸摸塞回原處,待得齊展文醒來再如實向這位新少主秉明情況。 那時蒼厘得徽之事已由天雍府廣而告之,大家多少都知道了靈徽的模樣。齊展文私下一比對,當然明白齊逍這戒子就是第二枚靈徽。 但靈徽畢竟特殊,饒是齊展文這等莽夫也不敢下黑手直接昧了。只得耐心苦等齊逍轉醒。這剛聽說人醒了,當即就來堵門。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蒼厘想,難怪天雍那邊只記了我一個得徽人。 聽齊展文的意思是,自己在塔里受了重傷,一時難以痊愈,不好參加新賽事。要齊逍顧全大局,把靈徽讓出來,再代自己去參賽。 當然這靈徽也不算白拿。自己剛從拘星壇求了一份丹書,圣靈子親筆。齊逍帶在身上保管能走好運,再替天鈞爭個好名次。 蒼厘差點聽笑了。 齊逍也沒同齊展文客氣,等他說完就出手,一通正義鐵拳把他和一堆伴當打了個落花流水。那家伙和老師傅上菜似的,人一個接一個從門里飛出來,在蒼厘眼前啪啪摞成一座小山。 山巔上作綴的齊展文痛得咝咝抽氣,瞥眼一見蒼厘正在旁杵著一聲不吭看好戲,登時整個人都矮了一截,囂張的氣焰逐漸萎靡。 現在他打不過齊逍,又唯恐蒼厘這新晉紅人知道自己那點不見光的心思后大肆宣揚了去,只能梗著脖子謅了些狠話:“齊逍,你當真不識好歹!本不是能上天的料非趕著上,要損家德的!” 卻好似在大聲自我介紹。 蒼厘唇邊添了絲笑??丛邶R展文眼里,即便品不出個所以然,心下也多了把惶恐。 他被人攙起來,狼狽不失份地一拂袍角:“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給你機會不中用,到時候再來求我也沒招了,呵!” 一群手下敗將顫顫巍巍吆五喝六地走了。 目送他們消失在長廊盡頭,蒼厘才進房。他關上門,見齊逍正坐在床沿,按著心口若有所思。 “你家少主怪得很,總得來你這蹭點彩頭。之前毀你章子,現在又搶你靈徽?!?/br> “習慣了?!饼R逍道,“小時候就這樣?!?/br> 外頭風雨更劇,給沒支好的兩扇窗子吹打得劈啪作響。蒼厘過去關窗,剛放了一扇,卻聽齊逍道:“別關?!?/br> “這么喜歡雨啊?!?/br> “不喜歡?!饼R逍老實道,“阿媽離開那天下大雨。她告訴我雨水可以溝通天地,每次下雨的時候就會來看我。所以我得開著窗,免得她迷路?!?/br> 牧懷谷葬禮那時,蒼厘為分散牧真注意引著他講了許多雜事,也就聽得了他小時候遇見齊逍的事。 那是一場秋日觀星盛會,天鈞堡做東,特邀天雍府主攜圣靈子一同前往。 抵達鶴城那日天降暴雨。牧真剛進會場,就見一條廊下齊逍摁著齊相宇往死里打。眼看兩人掰扯不開,一個家仆撿了根燒火棍來恐嚇齊逍。雖不得章法,棍子卻被齊相宇撈在手中,徑直去戳齊逍右眼。齊逍閃了一下,燎了一串皮,眼瞼糊爛一層,額角血rou黏連,好端端一張俊秀面皮一時慘不忍睹。 這一下兩人也算分開。齊相宇當然要哭訴,豁著兩只門牙滿腔怒意,一口一個“小啞巴下雨就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