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兩人就此別過。蒼厘回閣時發覺前頭正門已關,牧真正踞在案后閉目養神,看樣子是開始午歇了。 “你又招惹應堂先生了?!蹦琳驸筲笾эE。 “錯了,這回是先生招惹我?!鄙n厘笑了,正要逗他一逗,卻聽一聲鶴唳襲門。 不待二人反應,一封鎏銀帖子竟破開窗欞,徑直沖著牧真扎來。 牧真拂袖一擋,抓住帖子,展開一看,道是牧蕓生親筆傳書—— “沙雅王妻弒君,以謀逆之罪論處。即日押解至天雍府受審?!?/br> 牧開蘭出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將信看完。 沙雅王死了,牧開蘭是主謀。此等重罪本應就地論處,但她不止為沙雅之妻,還是天雍之女。在沙雅王室兩派博弈之下,最終決議引渡審判,將人送回天雍府處理。車隊大約三四日后抵達東山,應正好趕上加賽開始。 屋漏偏逢連夜雨。牧懷谷還未出殯,他家長女又惹上這等人命官司。 牧真捏著信紙,久久不曾出聲。 蒼厘看出他心有恛惶,輕聲道:“建議你這幾日得空了先去見見屠舜陽。他是沙雅使者,更是沙雅王最中意的繼選人。我猜這回之所以能引渡成功,大可能是因為他恰在潛川城中?!?/br> 牧真定了定心:“一會兒結束我們就去?!?/br> “好?!鄙n厘未想人會直接答應。 他早想去找齊逍。奈何出塔后就被天雍府私事纏身,牧真半步都離不開,他作為綁定也只能跟著亂轉。 眼下他催牧真進城,一則屠舜陽確實有用,更重要的是他想和齊逍商量下一步計劃如何。畢竟塔關得太急,原定需在塔內完成的大計未定。這次見面起碼要在兩人之間留個能通訊的玩意兒,可不能再被距離限制手腳。 牧真心里有事,便不如早上從容。輾轉用過午餐,提前開了閣門。他老朝外望,恨不得太陽快點落山。但下午的人數還是見不得少,他凝坐案后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焦炙滋味不啻于坐牢。 蒼厘想著要見到齊逍了,心里倒是愈發安然,緊繃繃的腦筋一松,有意壓制的痛楚從骨頭縫里冒著泡兒似的鉆上來。沖得他髂脊一酸,朝旁一歪,順勢躺平。 施了燃血術后,發膚之痛劇烈如磨,真真如遭車裂之刑。本應好好貼著床榻離地幾日,他卻并沒怎么休息,反是一聲不哼跟著牧真晝夜奔波,痛上加痛。 蒼厘略略調整臥姿,不甚被一物硌到。順手摸去,掏出牧應堂剛送的臂甲,心中一動,打開函蓋認真欣賞起來。 “你就躺下了?”牧真簡直不敢置信,回頭望了一眼,又是一噎,“什么……怎么在你那兒?” “你再想想呢?” “應堂先生給你的?” “這么驚訝?!?/br> “……這是他那一脈的家傳寶。曾和家主開玩笑說要留給兒媳的?!蹦琳嫔裆殴?。 “???”蒼厘手一頓,牙函啪嗒一聲合上。 “我還能騙你不成?!蹦琳孢€想說,外頭來人了。 蒼厘收好臂甲:【我說這么秀氣。原來是給女孩子用的?!?/br> 【這又不分男女。他這么說是舍不得給兒子糟蹋罷了?!?/br> 【……壞了,我不會要嫁到天雍府了吧?!可n厘思緒愈發渙散,卻莫名想笑。 【你要想也不是不行?!磕琳骖D了頓,【若不是幾年前一樁意外,或許你現在還能見到牧哲明?!?/br> 【???】蒼厘又是一頓。 【他是為救人捐生。如果當時他身上有這件寶貝,大概可免于一死?!磕琳胬淅涞?,【那之后應堂先生也無所出。原以為這臂甲他會一直留著,沒想到就這么給你了?!?/br> 蒼厘嘆氣:【直說吧,能戴么?!?/br> 牧真想了想:【你若是戴出去,家主會以為他認了你做干兒子?!?/br> 蒼厘一怔,想不到看似淺略的禮物后頭藏著此等深意。但此時他確是想不太明白牧應堂的心思。畢竟幼時與父母的別離倉猝,也未曾自祭司口中聽過此等知交的存在。若舍了這一層前情舊要,一切揣度便毫無依據可循。 他勉強壓下去尋牧應堂一探究竟的念頭,卻是恍惚憶起緲姬賜劍時的言語。 “此劍名不塵。受劍之心,不可染塵,不可服臣,不可封沉?!睆R堂深處緲姬抬手居高臨下道,“蒼厘,現在去殺了他們。替你的父母報仇?!?/br>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血落在眼睛里,像是家門外搖曳的番紅花。 第56章 下雨就發瘋 許是感應到牧真的迫切心意,過了一會兒,天忽然陰了,緊接著毛毛細雨飄揚了漫天。 雨一下,天較往日黑得更快。閣上燈籠一點,祈福便宣告結束。 待牧真換了一身天雍觀筮師慣用的玄天袍,兩人才一并往得意樓走??斓降胤綍r,蒼厘打算提前說好:“沙雅這件事我不好參與,就不進去了?!?/br> “那你去哪兒?!蹦琳婺涿?。 “聽說齊逍受傷了,我順道去看看他?!?/br> “你不會就是為了看他才來吧?!?/br> “怎么,不行嗎?” “哼?!蹦琳娌焕洳粺岜砹藨B,一腳踏進得意樓正門。 此時大廳中客人寥寥無幾,略顯空闊,卻正好免去些應酬的麻煩。 蒼厘壓低聲音:“他可是我患難之交。我進塔心前遇險,還是有他幫助。他身上的傷里算我一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