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厘給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問住了。他現在最掛念齊逍和雲偶，剛還在想這兩個如何，眼睛都沒睜，只道，“什么？”

    “我……我……”牧真吞吞吐吐，聲調波動，“我在塔中那時，發現自己……”

    他將聲音壓到最低，很是難堪地咬出幾個字。

    浴池里靜得不行，一點回聲都能放到最大。牧真聲音再小，蒼厘還是聽清了。他這才知道，原來治愈魂魄的時候，牧真遠在懷星窟中的身體與自己出現了一樣的反應。

    怪不道這人rou身剛落在塔基供臺上時，態度那般難看。

    但蒼厘不動聲色，反而一本正經道，“只是順便替你修個魂而已，這就受不了了么?！?/br>
    “修魂？”牧真呆了。

    “你中了青烏毒，靈體潰散。人要沒了，不修不行。不過這把你救我在先，不算你錢了?！?/br>
    “那也不應當……！”牧真身底水花作響，鼻尖都掙紅了，“靈體受損而已，沒道理如此?！?/br>
    “誰知道呢。為你續命還折了我的壽，你就別抱怨了?！?/br>
    蒼厘聽人挨近，睜眼恍見水霧中隱現的一副修長軀體。玉骨皓質，蘭姿瑰逸。不啻星流逢青長，更近芳樹摹春生。

    “折壽又是何意?！蹦琳婵可锨皝?，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只有歪法邪術才會折損壽數，果然你……”

    “自己身子下流，賴我么?！鄙n厘無語。

    牧真鳧在當地，顫抖起來，一時羞愧得無以復加。他瞳中徐徐盈了一層淚，想控訴又說不出半個字，滿面洇紅，呼吸急促，眼看著竟是要厥過去了。

    這人反應太大，像是給歹人揍了一般委屈，以至于蒼厘忍不住反思，這話對他來說是重了？

    還沒反思到位，牧真已洶洶撲來。蒼厘以為他氣急了要打人，著手去擋，卻不想迎個正著，恰給人握著胳臂格在了池壁上。

    這下兩人幾是寸縷未著地貼在一處，彼此的心跳如那薄皮餃子透著餡兒，一望即知生熟。蒼厘未想他忽然發難，姑且冷靜仰頜時，眼前一暗，左臉跟著一燎。

    “……？”蒼厘碰著顴骨上圓圓一圈牙印兒，想狗都不會這么下嘴，“圣靈子，你怎么咬人?！?/br>
    “只許你咬我么？”牧真面上還暈著薄紅，湊得與他極近，微微喘著，眼波清烈，看樣子還想再來一口。

    “我是借你靈氣用，要不你以為我怎么弄死那群蜜蜂?！鄙n厘不習慣他靠這么近，著手推人反是給圈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鄙n厘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被人摁著肩在右臉上咬了第二口。這一口較之前輕了不少，只那唇吐息熾熱，烙在臉上更加guntang，要燒了他似的。

    不對勁。蒼厘干凈了沒一會兒的頸側開始滲汗，“喂，你是不是有南風之好？”

    “是你咬我在先，要有也是你先有！”牧真哼道，“更別說你一個男人還有守宮砂了?！?/br>
    “……”這回輪到蒼厘沒忍住，“你有病啊?！?/br>
    牧真就舉著他白巾纏裹的腕子，“你洗澡也要遮著，不是守宮砂是什么?！?/br>
    “少見多怪。男人哪來的守宮砂?！鄙n厘忍著沒給他一拳。

    “……不是么?！蹦琳嬉汇?，“那你怎…”

    “腦子這么空，不如想想怎么抓牧山昊?！鄙n厘朝窗子一望，“喏，天已經黑了?！?/br>
    “！”牧真如夢方醒，自放開他手腕，猶然局促起來。

    “以后好好說話，別忽然發瘋?！鄙n厘轉身出水，冷冷告誡，“沒有下次了?！?/br>
    “哦?！蹦琳嫫策^眼去，自知理虧，“抱歉?！?/br>
    他見人放了簾子更衣，心中更起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訥訥半晌，卻是垂首上岸，再不出聲。

    這廂蒼厘擦干身子，披上嶄新的里衣，恍惚似有所悟，率然開口打破沉寂：

    “假如你沒練童子功，這東西在不在無所謂?！?/br>
    “我沒練?！蹦琳媸鼛?，忍了忍，仍不免沮喪，“但還是有所謂的。這么不明不白……”

    “明明白白?！鄙n厘說，“夠了，你再就此事說一句，出去我便替你向全天下宣告——圣靈子的元…”

    “我不說了！你別亂嚷！”牧真給他拿得死死的。

    兩人更了一身行頭，看著是那么回事兒了，遂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地落坐赤虎背上，一同前往歸垣峰。

    到了地方才聽說牧蕓生早了幾刻出發，前去葛園看望傷員了。

    葛園位于歸垣峰麓，恰好落在涂水的第九個彎上，也稱九曲園。塔中受傷的使者多在此處接受治療。

    兩人前頭赤虎堂而開道，威風得很，一進園子便有仆衛招呼行禮。

    牧真還沒走幾步，前時林子里撞到的府衛長便迎面而來：“少主！”

    “家主在何處？”牧真覺出他暗暗激動，有些疑惑。

    “東廂房?！备l長壓低聲音，“聽說進去不久家主就屏退左右，要求任何人都不得入內?！?/br>
    “誰在里面？”

    “煌姑娘和昊少爺?！?/br>
    【感覺要壞事?！可n厘建言，【你會不會偷聽的術法?！?/br>
    牧真眉心微蹙，【搞那些作甚，直接進去便好?！?/br>
    事實證明，果然沒人敢攔圣靈子。在一干人眼巴巴的圍觀下撥開牧蕓生親設的栓珠后，牧真甚至還敲了敲門。

    他是懂挑釁的。蒼厘想著，繞過一扇翠鳥屏風，就見牧山昊委靡不振地橫臥病榻之側，正支著半口氣，斷斷續續與牧蕓生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