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真仔細看他的臉，一時遲疑，仍然道，“你剛才哭了？”

    “不會?！?/br>
    “我聽見了?！蹦琳骢久嫉?，“以后還是離我近些，我修的道天生克制邪物?？偛粫屇惚徽l欺負?！?/br>
    蒼厘感激道，“好的，能松開了嗎？我的手要碎了?！?/br>
    牧真一呆，松了手，眼見著人蒼白的腕子上浮了一枚青紫的痕環，眉頭不由更深，“我……”

    “不必道歉，賠錢?！鄙n厘有意引他轉向，“這次還算順利，你那口氣吸得太急，沙鮫徹底醒了?，F在放靈可以再慢一些，就算沙鮫不怒，鬼市也經不住這么造?！?/br>
    牧真總算聽了他的話，緩緩放去眼中靈氣，那青雀舟又重新浮現在干枯的河道上。

    蒼厘將鷹擱在肩頭，率先登了舟。

    這木頭甬道與上次略微不同，坡度呈上升之勢。兩人并肩而行。牧真自剛才起就欲言又止，他神情古怪不似作假，這時又忍不住道，“你真的沒事？”

    “比起我，你更像有事?！鄙n厘道，“有什么問題，直說?！?/br>
    “……我……”牧真說了一個字就開始吞吐，手指捏了一回，“算了?！?/br>
    “這次算了就沒下次了?！?/br>
    “算了！”牧真擰眉，耳朵又暈紅，“我應該是眼花了?！?/br>
    “沙鮫吐霧成鬼市，你近距離看產生幻覺正常?！?/br>
    牧真別過臉，不吭聲了。

    兩個人徑直沖著夢華居去，意外看到那外墻塌了一塊。上面活脫脫印了半個人形，宛如拓模失敗。

    屠舜陽正在那半截破墻根下跏坐，閉目巋然，像是在超度一旁挺尸的老虎。

    墻頭燈未熄，天邊已泛曙色。

    “回來了?！鄙n厘率先遞出風停草，牧真跟著將木熒角放在旁邊。

    屠舜陽睜開眼，給那杯螺當了個燭臺，將草倒插而入，以熒火點了，點出淡紫的輕煙，放在老虎鼻旁。不一會兒，虎頭就開始哼哼唧唧。它軟嗒嗒的鼻孔中爬出一只巧思婦，跟著拖出一縷漫長絲線，頭也不回地扎進螺殼中。只進一半，露在外頭的四條長腿就緩緩委頓，再也不動了。

    吃了白蛛，輕煙便成紫火，順著那縷絲線燒進了老虎鼻子?；⒋街泻芸煲绯龊跉?。待氣散盡，老虎一個響鼻將自己噴醒，懵然眨眼望著在場三人，拍了拍尾巴尖。

    “差不多了?！蓖浪搓柶鹕?，“不負所托，告辭?！?/br>
    “等等，說好的酬金?！鄙n厘一胳膊肘搗搗牧真，卻聽屠舜陽道了聲“不必”。

    這人走得很快，隱沒在暗處前，又丟了一句話：“牧姑娘在沙雅很好，你們不必擔心?！?/br>
    蒼厘回過味來，“有意思?！?/br>
    “他這口氣，好像和阿蘭挺熟?！蹦琳嫔袂閺碗s。

    “不止，甚至還可能聽她說過你或者我的事情?！鄙n厘真心建議，“你有機會可以同他套套話，聊得好了，說不定改天meimei就給你送回來?！?/br>
    牧真陷入沉思，未曾理出頭緒，又被蒼厘搗了一肘，“還想什么呢，趕緊把齊修筠弄出來?！?/br>
    第30章 倒算便宜他了

    蒼厘走進哨院時，已是午時七刻。他連軸轉了一整個早上，將齊家幾人分別喚來問了一通，居然還真探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推開堂屋，見牧真剛以符紙將人事不知的齊修筠固定好，便道，“我來吧?！?/br>
    牧真“嗯”了一聲，找了個椅子端正坐好。

    “你要旁聽？”蒼厘往桌上一靠，隨手執起一根筆潤濕，“那你別說話，當個背景板專心聽我怎么訛人就行?！?/br>
    牧真瞪著他，不說話。

    他好像一直在生氣。蒼厘心想，但這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還算好哄。

    “不是說不信你，是我們同時說話容易撞詞。為了他提前串一遍，不值得?！鄙n厘掩住一個哈欠，“我確實有點困了，速戰速決吧?！?/br>
    牧真就示意赤虎將齊修筠噴醒。

    “你終于醒了?！鄙n厘煞有介事地將筆桿子一撂，肅然道，“圣靈子算了一卦，發現不對的是你?！?/br>
    齊修筠一夢初醒，神志虛浮，語氣卻堅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意思是你有事瞞著不說，還亂指路。齊相宇到底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否則為何看都不敢看？”

    齊修筠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癱在堂屋里，不遠處正是那口檀香棺。

    他皺了眉，眼中疑惑只多不少，“我不清楚少主死因。不看是怕傷心過度，無法配合后續行動。而且我信任天雍府，府衛與仵作走了流程，我只需要按呈上報便好，不是么?！?/br>
    蒼厘眨眨眼，沒料到他比想象中還會繞彎子。

    “那白姑娘究竟與你有何干系?！?/br>
    “沒關系，我甚至都沒和她說過幾句話?！?/br>
    “我懂了，怪不得?！鄙n厘嘆氣，“你和齊逍私底下一定很要好。為了給他脫罪，不惜擺出那夜的事情，說了不該見光的真相?！?/br>
    齊修筠沒說話。

    “但據我所知，你和齊相宇關系非同尋常，可以說是他最信賴的人。齊相宇那么討厭齊逍，倘使你們一條心，齊逍早被下獄了?！?/br>
    “就算是最信賴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想法。兩個人不可能永遠一條心，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白姑娘這事畢竟發生過，也不能瞞著不說?！?/br>
    “這件事你確實沒有瞞，但你瞞了另外一件事?！鄙n厘直刺要害，“你口中的白姑娘，是否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