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厘心中疑惑。雖有些出乎意料，但這人有什么不能看嗎？

    那頭鼻煙壺好似給人掐了嗓子，再不出聲。

    大概是生氣了。

    蒼厘瞧著這人的衣服，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好像確實在哪里見過一樣的款式。

    于是他道：“煙煙，這到底是誰？你認識吧?！?/br>
    鼻煙壺仍不吭氣，看樣子又開始裝死了。

    蒼厘屈了右腿，足尖抵住棺材板，“你再不出聲，我就把棺材踢下去?！?/br>
    “……別動?！睂χ颇和づ缘娜f丈深淵，小壺終于不情不愿地出聲了。

    蒼厘見這人面頰蒼白，唇上泛著點紫意，不由道，“他現在是死是活？”

    “半死不活?！?/br>
    “這又是你什么人？”

    “這是我很重要的人?！?/br>
    “這才是你的主人，對么?！?/br>
    小壺啞了一下，“這么說，也未嘗不可?！?/br>
    “他是誰?！?/br>
    “……”

    “煙煙，你很不對勁?！?/br>
    壺嘆了很長一口氣，“總之，你會知道的?！庇州p咳一聲，“看都看了，你該將我打碎了?！?/br>
    “打碎你，他就醒了吧?！鄙n厘說著，伸手翻了翻棺中人的眼皮，看見他眼底枯茶狀的脈絡，不由一愣。

    “是?！毙睾敛缓爻姓J了。

    蒼厘又沿著人頸子一路按到手腕下三寸，心中有了計較：“那還是算了?！?/br>
    “哈？??！”

    “我再守一會兒。若等太陽升起來還是沒人收，我便送他一程?！鄙n厘足尖施力，又將棺材往崖邊推了幾分。

    “你真要殺人？”小壺震驚。

    “是除障?！鄙n厘淡淡解釋，“你說好跟了我，再回頭就算違反約定?！?/br>
    “我沒有說過！”

    “行，那你現在說?！鄙n厘眼色漠然，“一切等我們結契后再議?！?/br>
    “不行?！毙赜猜暬亟^，口氣冰冷。

    “你總不想與我結契，因為你不是真的精怪?！鄙n厘輕描淡寫揭了口，“是么，圣靈子大人?！?/br>
    “你……”

    “我不知你何時離魂。但魂魄若離體時間過長，就算無魂器束縛，也再回不去了?！鄙n厘回憶道，“離魂之術曰《往生》，我曾有幸看過全本，比你知道得多一些。你最好算算日子，祈禱魂魄離體還未超過六十日?！?/br>
    “??？”聲音給他這一大串搞懵了。

    “不記得了么?！鄙n厘袖刃出鞘，將棺中人的衣襟割破，露出一個年輕飽滿的胸膛來，“看你心口的魂印，現在已經淡到快沒影了。等全部消失，就是你rou體死亡之日?！?/br>
    “你亂說?！甭曇衾浜叩?，“你每次誆人時都是這個調?！?/br>
    蒼厘哪管對面嘰歪什么，繼續一板一眼地灌輸：“離魂之人的死法比較獨特。無魂的身體會迅速蒸發，像是被業火焚烤般無影無蹤。待得rou體徹底消失，魂魄亦會日日經受火烤之刑，直至被痛苦徹底耗干?！?/br>
    “……”

    “我估計你也就剩半日時間了，可以再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結契?！鄙n厘朝棺中看了一眼，眼神像在看死人，“不過得快些，天徹底亮了我就走了，否則會趕不上車?！?/br>
    鼻煙壺一時顫得滾熱。隔著一層衣衫，蒼厘都給它燙到，恍覺這壺怕不是要當場炸了。

    他剛將小壺搛出來，便聽聲音咬牙切齒道：“行，結契。但這件事，要保密?！?/br>
    “什么事?！?/br>
    “離魂這件事，不能給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br>
    “可以，不過這是另外的價錢?！鄙n厘想到他這一路上的反應，已然穩穩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會很貴?！?/br>
    鼻煙壺冷了一會兒，倒是不顫了，只涼涼道了聲“好”。

    蒼厘得了應允，當即言靈生契。他結印起咒，掌間盈出淡淡青芒。那芒漸蛻如針，流螢般翻飛，將他兩個的魂魄密密穿在一處。

    此后蒼厘若是念動咒言，兩人便能通過靈魂交流，并不為外人所知。

    除此之外，這靈契還有一些其他的效用。畢竟這位天雍少主目前知道的有點太多了，他這個身份又實在于己不利。蒼厘現在不弄死他，也得給他脖子上系個套兒，有備無患。

    身遭螢芒流轉不息，縫上了最后一枚針腳，漸散而去。蒼厘合眼將魂間契約感受一遍，如約將手中的鼻煙壺摔裂。

    待到太陽徹底掙出山頭，棺材里躺著的牧真也睜了眼。而后眩目一般將袖子遮在面上。

    “你醒啦?！鄙n厘面無表情伏在棺邊，“聽好了，保密的條件是——我要通過所有比賽，順利進入圣闕?！?/br>
    牧真一怔，“這又不歸我管?！?/br>
    “大家都知道你已經被圣闕內定了，不用參加比賽，所以你要幫我?！?/br>
    “……”牧真聽見了，不想答話，也不想看他。

    “立毒誓罷?！鄙n厘道，“有約束效力，你會更放心?！?/br>
    牧真揭了袖子，眼底金潮涌動，“好，立毒誓。如若違背會直接喪命那種?！?/br>
    他勉強支撐著坐起來，啟唇誦念起獨屬于牧氏的星辰誓言。

    蒼厘聽不懂，見牧真死死凝著自己，眼中似展星海鴻圖，語調逐沉如漩渦，遂覺自己也被坑了一把。

    他壓下從中打斷的念頭，默默將牧真每一節發音印在腦中。

    誓言誦畢，牧真眼底金光淡去，瞳仁恢復了伽羅色。蒼厘知道結束了，便又道，“除此之外，我還要屬于我的那份報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