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厘瞅著人一個個下了車，兀自不動，悄聲遞話道：“煙煙，去前頭看看?！?/br>
    “你擔心什么?！北菬焿睾叩?，“蟲子見了你，躲還來不及?！?/br>
    “不對勁是你說的。不要做有始無終的壺?！?/br>
    “我不……你……”聲音一時噎氣，想不出反駁的話，氣呼呼刮走了。

    蒼厘便也下車，隨眾人一并在黃玉車前聚攏。

    牧應堂站在車階上，朗聲道：“諸位，天色已晚，村中情況不明。牧某決定先行入村探察情況。如若無礙，則在此休憩一夜。如若不妥，則另行商議行程。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應和。

    牧應堂頷首，“哪位得空，愿同在下一并入村？”

    眾人紛紛緘口。

    只一個冒柏巍振振道：“管事先生可要說好，這回是否和什么評價考驗掛鉤？”

    牧應堂溫和相應：“使君放心，復評既定，在場各位都是正式的參選人?！?/br>
    “大家有耳共聞，先生不要吃了這句話?！泵鞍匚∫煌π?，當先踏出一步，“進村算我一個?！?/br>
    有他開了頭，人群中陸續又站出了幾個。

    “多謝各位好意，但探察人數不宜過多，三人足矣?！蹦翍眠x了最先站出的冒柏巍與關柯，吩咐其余人自由活動時注意安全。

    蒼厘見那三人過了村界碑，耳邊驀然傳來鼻煙壺的聲音：“我能看見的地方，只有一戶亮著燈?！?/br>
    “帶路吧?！彼齼刹节s上，跟在了牧應堂后頭。

    牧應堂回頭瞥見蒼厘，好似對他十分放心，點了頭，沒說什么多余的話。倒是冒柏巍稀奇道：“你來做什么？”

    “自由活動?！鄙n厘淡淡道。

    冒柏巍碰了個無趣，也不再搭理他，只凝神看著四周，低聲道：“先生，這村子好像很久沒人住了?！?/br>
    他們正行過一處農戶。墻頭短籬間長滿了雜草，院側的搭架上卻光禿禿，半點花果也無。往里看去，門楹前的對聯早給山風撕了半拉，另一半不時抖索著，已是褪色舊模樣。

    牧應堂點點頭。順土路又走片刻，走進了一片空地。此處泥黃石板鋪路，平坦開闊，瞧著是個集會地點。左面通向一座仙觀，右面延出一條寬敞大道，應專為商戶所設?？蛇@么一條道望到頭，空空落落，依然一個人影也沒有。

    蒼厘戳了戳鼻煙壺。

    “……做什么，還遠呢！”聲音想了想，又升到半空看了一圈，“要到河邊才……嗯？怎么不見了？”

    恰當此時，仙觀黜黑的門洞里影影綽綽映出一汪燈火來。

    有人先他們一步進觀了。

    蒼厘卻覺得不對：若是那唯一亮燈的農戶距此甚遠，腳程怎會快過他們幾人，甚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入觀而不被察覺？

    ……那觀里點燈的，究竟是什么？

    第18章 打雷和鬼故事更配

    “走，去看看?！蹦翍脡旱蜕ぷ诱泻粢宦?，率先拾級而上，徑直踩著光影進了門洞。

    蒼厘依然不緊不慢走在最后，見三人都沒入觀中，才悄悄道：“情況如何?！?/br>
    “看不見！”鼻煙壺的聲音從半空落下，“觀里就側殿亮了個角，門窗都閉著。剛才河邊上亮燈那戶，現在也沒了。全黑了?！?/br>
    “聽上去像是妖邪作祟?！鄙n厘沉思道，“煙煙，你怕鬼么?！?/br>
    “那也得要它們敢站在我面前?！毙睾吡艘宦?，無不驕傲，“真來了還不知道誰怕誰呢?！?/br>
    蒼厘明白它藏著治鬼的手段，這就拍了拍壺頸，幾步跟進了仙觀。

    觀中情形與外頭相差無幾。偌大一個平整的前院，如今給荒草割得七零八落?？諝饫锕粓F廢紙頭似的，皺巴巴，灰蒙蒙，墨漬縱橫。

    “??？此話當真？！”側殿里傳來冒柏巍質疑的驚呼。

    蒼厘一偏腦袋，望見冒柏巍正拎著雁翅刀，對著支長明燈大呼小叫。

    “是啊，村子里早就空啦?！币话鸭毴缍姑绲穆曇魬?，“只有我，每天點著自己，照一會兒亮?！?/br>
    蒼厘走近，順著半開的門頁，瞧見了燈下蒲團上那團幼白的虛影?？茨邮莻€年紀尚小的燃燈童子，張著雙白蒙蒙的盲眼，仰出一臉純真的笑。

    “快看煙煙，鬼在你面前?！鄙n厘索性倚著殿門，不走了。

    鼻煙壺輕“嗯”一聲，“如何，你現在就想收了它嗎？”

    “倒是不急?！?/br>
    蒲團另一邊立著的關柯則保持謹慎：“你既是燈，還怕黑嗎？”

    “不怕的?！睙敉J真答道，“主人在時，喜歡靠著我讀書。后來主人不見了，我想主人時，將自己點燃。主人若能看見，就不會迷路啦?！?/br>
    “你的主人不在這里嗎？”

    “不在?！睙敉p輕搖頭，又篤定道，“但他會回來找我的?！?/br>
    “……我怎么感覺迷路的只有你呢?！标P柯若有所思，“你等了他多久？”

    燈童呆了呆，“好久好久，不記得了?！?/br>
    “可這里風夠大，你的光若總被吹滅，燈油很快就會耗盡?！泵鞍匚∷票淮騽?，頗惋惜地收刀入鞘。

    “我一定會等到主人?！睙敉悬c懊惱地噘了嘴，“這是我們的約定?！?/br>
    關柯就同冒柏巍使了眼色，暗示他不要再戳鬼痛腳。

    牧應堂已將殿內踏了一圈，此刻走了回來：“燈小友，降龍村究竟發生何事，可否仔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