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蒼厘緩過勁兒,打算找處水源洗把臉,剛撩開門簾,夜風便將柴火烤熱的熟香送到他鼻子底下。是滴油rou脂混合著香料的味道,勾得遠處的獸嚎都凄厲不少。 蒼厘許久未進食,這一照面竟有些暈了。他揉揉額角,就聽賀佳蹬蹬傻笑著湊上來,“大人,前面在烤羊,我從羊頭上偷了一把香菜,放在湯里了,入味!” 賀佳手中捧著食碟,上面擺著一碗羊湯。蒼厘借著遠處的燈火一瞥,發現碗里頭清清蕩蕩,居然連一星rou沫都沒有。 “……開飯了?” “是,開飯了。大人您先喝湯,不夠了我再去盛?!?/br> “……其他人也是湯么?” “啊這……”賀佳愣了愣,“都有湯的?!?/br> 都有湯,rou就不一定了。蒼厘端起湯碗,嘗了一口,又默默吐掉,“沒放鹽?!?/br> “???可能是端得太急,盧師傅還沒來得及放?!辟R佳小臉一紅,“大人稍等,我這就去……” “不必,我同你一起?!鄙n厘面色淡淡,語氣不容置疑。 賀佳遲疑著應了一聲,心中苦悶。本以為這次分不到接引差使,只能做個看帳人,誰知居然真有使君分給自己。接一個使君等于多一枚金珠,賀佳心中別提多開心了??蛇@位大人看上去不太好相與,剛見面就用一包銀子給了應堂先生一記下馬威,眼下又想借著沒鹽的rou湯搞事。 他有點害怕,“大人,烹宰的地方臟亂,其他使君大人都在帳中飲食,您去了……” 蒼厘笑了笑,“豈不是正好?!?/br> “你又要去作甚?”鼻煙壺憋了一天,此時忍不住道,“識相就安靜點吧!人家能讓你入帳沒有當場勸回,已經算給面子了。湯不夠喝可以自己去找吃食,沒必要搶別人的?!?/br> “還會有人被勸回么?!鄙n厘道,“我以為天雍府來者不拒?!?/br> 賀佳嚇了一跳,“是是啊,錄名也算初評。要是品次不足,先生是不會受禮的。但一般來說,勸回之事都不會出現,畢竟圣闕大典百年一遇,各家的禮物都是精心準備了多年,生怕被其他家比下去……” 小童越說聲音越小,面色愈益惶恐,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的嘴縫起來。 蒼厘卻是面色如常,“那么復評呢?” “???復評?” “我的意思是——錄名之后所得的待遇,還會再次變動么?” 這個問題簡直聞所未聞。賀佳梗了一梗,摸摸腦袋,“這我真的不清楚了,我去問問先生……” 他撒腿就跑,卻被一把兜住后領,鵪鶉蛋子似的扯了回來,“不急,先帶我去烹宰的地方?!?/br> 賀佳欲哭無淚,又聽蒼厘若有所思道:“退出大典的條件是丟棄或銷毀使者???” “……是?!?/br> “明白了?!?/br> 第12章 搞事的人沒有公德心 “你明白什么了?”鼻煙壺警覺道。 蒼厘沒理它。 “我告誡你一句,不要在……” “我看見你了?!鄙n厘小小聲道。 “哈?!”聲音陡然一驚,呼啦一下退了老遠。在半空飄了一會兒,又很是不甘道,“你是不是騙我?怎么可能會看見我?” “信不信由你?!鄙n厘沖它的方向做了唇語,而后埋頭趕路再不發聲。 “我……”聲音再一猶豫,告誡的話已說不出口。下頭蒼厘掛著淡淡笑容,一本正經湊到烤爐前,“盧師傅,羊好了嗎?” “就好就好!”圓臉男人給柴火映得通紅,他在肩窩搭子上揩了揩汗珠,斜眼瞄著蒼厘,“嗯?你哪處的?咱沒見過吧!” “我聽說領rou要憑使者印,一人一份,就想問能不能多給一份?!鄙n厘道,“我帶了一只小鷹,愛吃rou,可惜笨得很,讓人折了翅膀,現在只能靠我喂?!?/br> 盧師傅就有些為難了,“行歸行。不過這rou有限,講究先到先得。你拿去喂鷹,別人怎么辦?!?/br> “不是人人有份么?”蒼厘挑起一邊眉毛,故作驚訝道,“難道會有使君吃不上rou?” “本來鐵定夠的,但運輸隊路上出了點岔子,糧草都陷住了,一時半會兒過不來?!北R師傅指了指爐架上的大尾巴羊,“這還是問當地牧民高價買來的,不多,只夠吃兩天?!?/br> 邛關的焉知羊毛皮沁美,如暈染胭脂,天然一層血粉色,價極高昂。眼下春寒綿綿不去,正是長細絨毛的好時候,哪里會有牧民下糊涂刀。畢竟一斤焉知毛可比十斤焉知rou貴多了。 蒼厘打量一圈,只看見兩對白條羊,卻沒見著血粉皮毛,不由道:“羊毛沒收么?” “不賣。說什么這批春羔都被天鈞堡預定了,一根毛也拿不走?!?/br> 天鈞齊氏算得塞北一霸,坐擁祖洲最大的雲礦,起家史比牧氏還要長。 雲是獨屬于祖洲的特殊礦藏,絕大多數都用來塑造神像。齊家人生于雲礦,長于雲礦,同樣能夠將雲捏出最絢麗的姿態。 據說齊氏先祖參與了圣闕的鑄造。大至雁池之畔綿延千尺的雲壁,小至神妃指間日夜把玩的雲葫,無數靈物成型的背后,幾乎都藏著齊家匠人的身影。 這一遭是“入鄉隨俗”。天雍府雖盛名在外,但到了邛關也算外來客。管事的清楚客循主道之理,自然不會在小地方生出大摩擦。 “師傅人好,都不和他們爭。這羊毛據說很值錢?!鄙n厘就道,“我現在有空,不如替您把落下的毛皮要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