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江潭還以為這是被誰打出了有口難言的致命傷。 現在想來,陸霖大概以為自己故意在立下馬威了。 遠處那雙紫金豺正如那時粘著宮門的陸霖,瑟瑟地擠成了一攤,看著馬上也要當場暴斃的樣子。 獸若有靈,亦可化為妖。這威壓,對它們同樣有作用。 江潭收了威壓,“散了吧?!?/br> 那兩條豺就一瘸一拐靠過去,舔了舔那人的尸首,圍著他打起了轉轉,嗚聲不絕。 江潭一頓,再不去管,走到那個臟兮兮的孩子前看了看,看著人的血要流干了,就試著喚道,“喂?!?/br> 并沒回聲。 江潭想,不會也死了吧。 他看了看這具死尸,再看看那具,一時竟有些無語,只能轉身就走,并打定主意:以后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只足尖微動的下一刻,那孩子忽然孱弱道,“阿娘?!?/br> 他的眼睛終是睜開了,眼里卻一點光也沒有。 江潭的心情倏而好了一點點,似乎這就能證明自己不是多管閑事了。 他暗自沉思,既然這是自己的奴隸,救一救,應該也可以吧。 因為自己親娘的化咒之術,江潭的靈脈基本算是廢了。雖然繼承了月上騫木和日下青鳥兩種至強血統,無意中就憑借一己之力,完成了舊王室與新王室的融合。但是他不止學不成功法,還必須耗費體內活血,才能施展脈中所攜靈術。且因耗血之故,施術次數還有上限,若不加以節制,很可能會因缺血昏厥過去。 說出去簡直就是妖族之恥。 先前江潭只治過雪球的皮外傷。這回試了試,看到那孩子身體里頭的臟器和破掉的肚子自行生長并縫合起來,自己也覺得有點神奇。 這么全神貫注地盯著人瞧,觀其體表的破損亦漸愈合,微弱如雪底燭火的呼吸再次熾旺起來,他心里就有了幾分數。 只再起身時,頭卻暈得站不住了。 江潭重新坐了回去,不覺眼外泛亮的天穹徹底黯淡。起初只是掉著零星的霜花,而今起風,雪片子就呼呼啦啦,金剪鉸綢緞似的越揚越兇。 那孩子似乎覺得很舒服,一直睜著的眼睛再度閉上,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江潭仰頭看著漫天飛雪,稍出一回神,撇眼就發現那孩子已經給埋在雪里了。 他想起來,人都是不耐寒的,萬一救回來了,再這么躺下去說不定又要凍死了。 恰好現在頭也不是那么暈了,江潭索性將人一托,平平抱在了懷里。 只一把烏臟的手指順勢而上,悄然握住自己衣襟的時候,似有什么閃了一閃。 江潭垂了眼去,在那手背上隱約窺見一朵花的雛形。 而后稍加辨別便認了出來。這等奇麗之狀,無疑正是他前陣子才在谷中見過的太陽花。 ——青鳥一族以生灌溉,以死銘記的血圖騰。 第88章 沒一個靠譜 “主上!請,請留步?!?/br> 一道影子在林深處立著,并不敢靠近,只遠遠地道,“您懷里那個,原是為您繼位大典準備的賀禮,陪您一起入谷的太陽奴。他擅自逃跑,也當處死?!?/br> 江潭只道,“還不夠么?!?/br> “聽憑主上之意?!蹦怯白踊倘怀雎?。 江潭看著衣襟上掛著的小手說,“你過來,把這花弄掉吧?!?/br> 影子出來了。 是名華衣老者,看著一副心口絞痛的模樣,低著眼熬到了近前,依是頭都不敢抬,只行了大禮道,“老奴柴澤,見過主上?!?/br> 又遲疑道,“若要化去圣紋,恐怕只有您才能做到?!?/br> “嗯?!苯断?,這就簡單了。 “需要您……賜血?!辈駶深澲?,“點于花心,一滴,一滴就夠了?!?/br> 江潭便將孩子放在地上,看著柴澤誠惶誠恐地用雪水揉凈了他的右手,自從袖中落出一弧短刃來,將指尖點破,滴在他手背。 不多時,血珠便沿著花形游散開來,直至將整株花朵全部吞沒。而后,那點晶亮的瓣痕果然消失得一干二凈。 江潭就聽柴澤嘆了一口氣。 依照慣例,宗主本應在繼位大典之后三天,才入太陽谷祭拜先祖。然而數十日前,先是一聲響徹人間界的龍吟從閬風巔震蕩到祁連山,后來妖部眾才聽說他們禹靈君不循常法,居然不顧大典,先行入了谷去。 柴澤那時雖然有點可惜,知道手上這個好容易養出來的太陽奴不能陪同宗主一起赴谷了,但也明白宗中定是為了震懾仙派與九州聯軍,才會急著召喚守護獸壓場。 只不曾想,那幫子烏合之眾都散盡了,大家伙兒也收拾了心情,正吆喝著歡歡喜喜為大典忙碌的當口,自家宗主居然蘑菇一般,冷不丁地從這野地里頭冒了出來。 看這喬裝簡行的模樣兒,他便猜到人心里頭在打什么主意。 柴澤瞅著小孩白嫩嫩的手背,不禁揩了揩鼻尖。 要不是他對這天殺的小白眼狼尚有一絲不舍,毫不猶豫地循著弟子留下的記號來了,這位碰巧行大運撞上的禹靈君,怕是帶著狼崽子就一溜煙地沒影兒了。 堂堂一宗之主,怎么就和不聽話的小奴隸一個模子里灌出來似的,腳底抹油,說跑就跑呢。 柴澤一時心如刀割,卻是苦不能言。他想起傳聞,壓根不敢看這位新宗主的臉。生怕人一個不爽,自己也和苦命弟子落得同一個下場,小命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