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拼命扒穩了桌子,用力在心口敲了幾下,錘得胸骨咚咚作響。 沒問題的。他對自己道,蓬萊道不會這么快再開,你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席墨好歹喘過一口氣來。他垂眼死盯著飯碗,快將那碗瞧出了個洞。良久之后方才覺出,天上又開始落雨了。 第9章 掐指一算內藏玄機 讓席墨欣慰的是,這一個月來,老伯再未動手揍他。 院子里佇著的那塊深灰色奇石徹底轉白之后,老伯就啟了書齋下頭的地窖,讓席墨搭手,將窖里的藏書搬出來,一卷卷在青石板上鋪展。 果然是罕見的晴天,青陽和煦,長風清悠。席墨一面從籃中摸出鵝卵石,仔細壓在書頁上,一面仰頭去看那尋竹叢中變得雪白剔透的奇石,恍有所悟般,“老伯,這石頭能預示天氣?!?/br> “不過能顯示方圓百里內的氣象罷了?!崩喜畬⒁惠S《東荒圖》抽開,在地上鋪了好長。席墨悄悄看了一眼,發覺那圖只從九州的海岸繪起,自陸上三州的邊角畫到了蓬萊洲,又往東延伸開來,過溟海后零星標出一些島嶼,再向右就是一片漫長的空白了。 席墨看老伯今日心情總算不錯的樣子,便輕聲問道,“老伯,再往后的圖為何沒有了?” “因為沒去過?!崩喜⒉槐苤M,“而知道怎么走的人,都死了?!?/br> 席墨一怔,“傳說……是真的?” 他可以說是聽著各路神怪故事長大的。說東海之上有仙洲曰蓬萊,上有五山比鄰,又相去萬里,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種。蓬萊以東,有溟海,水色黑,無風洪波百丈。其上浮鬼域,世間之鬼皆來于此。 老伯笑了笑,“不是傳說?!彼戳讼谎?,“你以為清虛所立為何?” 席墨聞所未聞,只能老實道,“弟子不知?!?/br> 老伯輕哼一聲,“倘你能入五峰,開蒙的第一堂課,便是要問修仙之道所求為何,清虛立派又是為何?!彼艘话崖咽瘉?,“你卻答不出?” 席墨赧然,再瞥那圖卷一眼卻忽有所感,“……是為守世間太平而立?!?/br> “勉勉強強?!崩喜畬㈤L卷壓實,“蓬萊以望,東有鬼門滋祟,西具九野共壤。清虛自立派始,當為界碑。凡鬼界發難,人界逢殃,首當其沖?!彼f,“修仙不獨為己,長生不獨享樂?!?/br> 席墨眨了眨眼,未曾想忽被教育一番,卻是順從道,“弟子明白?!?/br> 老伯笑了一聲,“你明白也無用?!?/br> 席墨:……那與我說這么多作甚?! 老伯又道,“該明白的多數不能明白。而今三界封印已損,黑月之徵將至,只望莫要再生不測?!?/br> 席墨聽著,猶豫片刻,仍是說了出來,“弟子斗膽。如今雖不知老伯在此幾旬,確是如這院中奇石一般,該能預知天意。您希望不要起事端,其是看到了個中端倪,那么這件事很可能是會發生的,不如未雨綢繆?!?/br> 老伯聞言,忽轉頭看了看他,“你這口氣怎么回事?和從算機峰來的小神棍一樣!” “弟子此前也曾涉獵占筮之書,現在不過有感而發?!?/br> 老伯就道,“可以了,你還是說點好聽的吧?!?/br> 席墨知道說好聽的又要挨罵,便閉了嘴,繼續擺起書來。 事實證明,那奇石當真很是神奇。一旦變得通體透白,天上就徹底不落雨了。席墨跟著老伯曬了五日的書,將一整個大地窖倒騰了一遍,連陳年龜歷都拿出來翻了個兒,那奇石底子才顯出一絲蒙蒙灰意。 這五日的相處出奇地平靜,甚至在鎖上地窖前,老伯同意將其中幾部藏書借給他看,還大發慈悲地沒有限定具體歸還日期。 “我不在時,你不要亂跑?!崩喜淮?,“誤闖了石傀的領地,它們可不會放過你?!?/br> 席墨表示自己書都看不完,哪里也不會去,卻想別看千碧崖那位不修功法,生造出來的靈傀卻是一等一地能打。 這金石傀不同于老伯自造的草木傀,是為本無生 命之物賦予生命,難度更大,卻更適合看護一些特殊地形與特殊靈植。試運成功后,直接解決了老伯親自照看的煩憂。 掌門知曉此事后,親自來問江潭要了設計圖紙,當作繪稿樣例拿給見諸峰長老上造物課去了。 江潭喜歡清靜,交出圖紙的唯一要求是制圖人保密。掌門欣然應允,干脆將這個大功勞算在老伯頭上。于是乎,那段時間,后山被揍飛的見諸峰弟子數不勝數。還一度發生了靈傀失竊事件。 后來老伯終于忍無可忍,沖到見諸峰將正在閉關的無辜峰主拖出來打成一攤漿糊,這場鬧劇才暫時罷休。 席墨想了想漿糊的樣子,衷心希望老伯一直保持愉快心情。 他送別不知何時回來的老伯,一躬身,倒看到院里那奇石只剩了一撮雪頂,孤零零的白頭翁般站著,便打定蹲在柴房不出的主意,刻苦鉆研起蓬萊的風土人情來。 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 天氣晴好的時候,席墨會沿著山道走一走。有時候甚至攜了書去,坐在青石階上,看到暮色將墜,才夾著滿卷落葉回去開灶。 而每日清晨,他則會將前夜看過的知識在紙頭上默一遍。到了煮早飯時,再將默下的東西背誦出來。反復以往,第一部 《雜覽》就熟記在了腦中。因此,當云外遙遙傳來由渾厚向清越的間錯長鳴時,他便知道,霜降到了。